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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宁王妃那么能惯孩子,到底是怎么反而把她惯成这样的。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滇宁王到此时,其实已经冷静了不少。当此关头,沐元瑜都能始终保持住理智,他作为一个掌权多年的上位者,更不可能长久地放任自己陷在无意义的愤怒中。

这一来一去间,沐元瑜已经算是把事情交待得清楚明白,滇宁王问她:“你的解决就是进京?那你有想过如何收场吗?”

“没有。”

滇宁王瞪眼:“你——”

“计划不如变化,我所知道的一些京中情形都不过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如今就说将如何如何做,恐怕这制定出来的计划多半是废的,不如不带任何立场,由我亲眼所见之后,再行应变。”

这其实也是一种计划,并非愣头青的顾前不顾后。滇宁王又问:“如果你在京中暴露——?”

“我会小心,非常小心。”沐元瑜抬起头来,“请父王不必为此多虑,孩儿为求生入京,又怎会在京中大意,自寻死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滇宁王实在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粗声道:“好,你确实大了,自己有本事把主意都拿了,我管不动你,再教训你也晚了。皇命已下,不可违背,你要去便去,在京里呆两年做个样子就回来!”

“那就要看父王了。”

沐元瑜灵机一动,她本没打算说这句话,今天能不挨揍就算她运气爆棚了,但没想到滇宁王的接受度要比她想象的好的多得多,她灵敏地从中看到了得寸进尺的余地。

乍着胆子道,“我比父王,自然有一百个不足,只有本事闯祸,没有能耐收拾。求父王替我安排个周全之策,父王什么时候安排好,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滇宁王愣一愣:“——你还威胁上老子了!”

气得要抬脚踹她,沐元瑜挺着没躲,倒是他自己想起来,这是个女儿,外表看着再健朗,内里其实柔软,和可以胡打海摔的儿子不一样。

恨恨地收了脚在地上一跺:“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都说出来,把老子气死算完了!”

“孩儿不敢,再没有了。”

滇宁王拂袖而去。

……

沐元瑜与滇宁王妃都以为滇宁王被气走,去酝酿什么大招去了,很是警惕战兢了几日,不想滇宁王并没来搭理她们,倒是忙着开始在家兵中抽调精锐来,又把沐元瑜的那队夷人私兵抓去练了练,再找了张桢来,让他给沐元瑜讲课,这讲的不是四书也不是五经,而是京中的一些情况介绍,不拘什么,公侯伯爵,文武群臣,贩夫走卒,只要是跟京中有关的就行。

滇宁王当然也找得着自己的人来讲这些,但张桢在京时为监察御史,清流文官,他看事情的角度与高度又不一样,如今临时抱佛脚,抓紧时间多给沐元瑜塞一些总是不坏。

这作为就很明显了,就是在给沐元瑜进京铺路做准备,沐元瑜很为纳罕地与滇宁王妃嘀咕了一回:“父王打我一顿还罢了,他这么快就好像消了气,我心里毛毛的。”

滇宁王妃也很忙,忙着替沐元瑜算账,想着她该带哪些东西走,家具器皿,衣裳饰物,下人银钱等等,百忙中抽出空戳了下她的额头:“什么话,你还皮痒了不成?理他想什么呢,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去。”

沐元瑜伸头就势看了看滇宁王妃面前开列的长长的单子,发呆了一下,道:“母妃,你把这顶箱立柜列上做什么?我难道还要扛个衣橱进京?”

滇宁王妃理所当然道:“京里那老宅子几辈子没人住过了,里面的东西还不知什么模样,当然得带上了,家里的东西,你用着也习惯些。”

“一个放衣裳的橱子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沐元瑜哭笑不得,“母妃,我不要这个,照这样带法,不知得多少辆车才能装得下了。”

“这不要你操心,又不是没有车。”滇宁王妃说得一句,很快又埋下头去算账去了,不时还让丫头往单子上添一笔。

沐元瑜无奈,只好溜达出去。

不过她倒想起一事,便去找着滇宁王道:“父王,柳夫人的身子不知现在如何了?若是大安了,还是接回府里来养着更好些。”

滇宁王“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我知道了。”

感觉滇宁王似乎不是很想看见她,沐元瑜说了两句话,识趣地又溜达走了。

她不知道滇宁王注视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

他等这个台阶其实已经等了好几日了。滇宁王妃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想起来了不愿意给,总之提也没提过一句。

还是沐元瑜跑来说了。

要说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其实不难理解。

惊觉孩子大了的同时,更会惊觉自己老了。

他已过天命,而他的儿子还在娘胎里。

如此悬殊的父子年龄差距之下,他能看顾幼儿多久?他来不来得及如养育沐元瑜一般,把他养成一个合格的沐氏继承人?

人到这个岁数上,无法不服老。先前幸侍妾受挫的糟糕体验加重了这种感觉。

如果他的时间不够,那么有沐元瑜这样一个姐姐在,是不是可以放心一些。

不错,沐元瑜的存在仍然是风险,但在她显示了自己成事的能力之后,不再单纯只是风险。

她自身的价值可以抵消掉一部分。

保住她,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