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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二十五年夏,云南沐世子护送完二皇子殿下及外甥进京后,返回云南,于归途中,狭路撞上瓦剌败走大同后分散乱入中原劫掠的千余骑兵,双方力战一夜,沐世子率护卫全歼瓦剌骑兵,护佑了当地百姓,但沐世子本人因中流箭,不幸战亡。

消息传回云南,沐氏全族悲恸,滇宁王本已重病,闻讯更如晴天霹雳,于病榻上口述一封临终书,将所遗幼女托付皇家,同时因他一脉已绝,诚恳向朝廷辞去了王爵之位。

这本也是个爆炸般的消息,但等传到京里的时候,却又不够看了,因为在皇帝将要禅位的事面前,其它一切都不算什么。

天子一言九鼎,言出不回。

依古礼,被禅的朱谨深需要三辞,他实际上岂止是三辞,是天天去辞,但皇帝其志甚坚,叫他辞烦了,还训他不孝,想偷懒。

纷纷闹了月余,这件事终于还是按照皇帝的意志成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朝臣们也是有一定程度上的如愿了。

他们不会再有个王女太子妃了。

他们将要迎来一位王女皇后。

朱谨深登基后所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允准滇宁王所请,迎他幼女沐芷瑜为后。

——沐元瑜终于复回女儿身,名字只是改了中间的一个字,从了长姐的排行。

滇宁王对此给出的说法是,幼女于襁褓中便被偷走,当时尚未来得及取名,如今明珠还家,双胞兄长却又不幸逝世,为慰藉他丧子之心,便把世子名中的一个字移给了幼女。

他自己的闺女,愿意怎么取名,那是谁也管不着的。

景泰二十五年秋,使者至云南府,宣旨迎皇后赴京。

滇宁王本来只指望博个二皇子妃,太子妃都算意外之喜,不想风云变幻,居然直接一步到位出了个皇后,被这喜气一冲,硬是多撑了好几个月。

他府中无嗣,不愿将偌大家产便宜旁人,几辈子积累收拾收拾全给沐元瑜充了嫁妆,致使沐元瑜进京时,她人已至午门,最后一辆车还在外城永定门外,这红妆何止十里,百里都打不住。

这不只是立朝以来出身最高的一位皇后,毫无疑问,也是最豪阔的一位皇后。

这份震惊京城的排场,许多年后还为百姓乃至贵族们津津乐道。

转年改元,永宣元年春,新帝昭告天下,立长子朱见烜为太子。

诏令传至云南,滇宁王余愿已足,含笑而逝。

新帝悯滇宁王一脉为国尽忠,父子两代都因战而亡,不忍见他无香火承继,下旨令其兄长过继一子与滇宁王,因沐二老爷长子沐元德曾有谋害沐世子之举,已发配北漠,拖累得与他同母的沐二兄也不得新帝待见,最终过继人选定成了沐二老爷的三子沐元茂。

滇宁郡王爵位为朝廷收回,新帝降等封了沐元茂为滇宁侯,仍令他镇守南疆。

南疆事已毕,这一日,新帝将一个人领到了皇后面前。

是褚有生。

他在金砖上跪下行礼。

沐元瑜笑着招呼了一声:“先生起来吧。”又带点疑问地望向朱谨深。

“朕令他为新任锦衣卫指挥使,以后,他就跟着你。”

沐元瑜:“——嗯?”

以褚有生在南疆的功绩,他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够格的,虽属越级提拔,不过锦衣卫本为皇帝亲信,升迁赏罚没普通臣子那么多规矩,皇帝一言而决足可,不过,为什么叫跟着她呢?

“锦衣卫里面的一摊子事,我一直没抽出空来梳理,”朱谨深解释道,“你前日不是同我抱怨宫里无聊得很?给你找点事做。”

沐元瑜又惊喜又有点不敢置信:“殿下——”她叫这个称呼叫了好几年,偶然还是改不过口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要改口,朱谨深冲她笑着摇头,他不觉得称呼有什么,并且,他还喜欢她这么叫。

沐元瑜便也从善如流地接下去:“的意思是,把锦衣卫交给我?”

朱谨深道:“嗯。”

“大臣们不可能同意吧?又要吵翻天了。”

“你理他们。你就告诉我,你要不要?”

沐元瑜的犹豫不过片刻:“要!”

吵就吵,谁怕谁!

他敢给,她为什么不敢要!

天子当行堂皇之政,暗里驱使密探监视群臣不是长久之策,但锦衣卫这么一把利刃,未必只能用攻伐自己人啊,北漠,暹罗,东蛮牛,乃至更遥远的大海的另一边,这些不为天/朝上国看在眼里的蛮夷荒地,其实是很需要做好情报工作的。

好比之前那场战事,若是予以足够重视,不会让前朝余孽形成那么大气候。

沐元瑜略一畅想,就觉得她在宫里这阵子闷出的无聊全部都飞走了,一下子攒出了满身劲来。

又感动非常,朱谨深这等于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她。褚有生一走,她就巴着朱谨深感叹:“我真是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了你。”

朱谨深很满意这么容易就把她哄好了,但有点费解她的结论,道:“怎么说?”

沐元瑜想了想:“皇上少年的时候,心地总是软一些。”

她在那个时候就遇上了他,才有机会将纠葛一步步加深,彼此成为最重要且无可取代的存在。

“我要是现在才认识皇上,只怕皇上未必会搭理我了。”

朱谨深望着她笑了笑,没有认同,而是道:“不会。什么时候都一样。”

她是他生命里一道惊艳的光,无论什么时候出现,都将照亮他无趣的人生,他会伸出手,如同他少年时一样,抓住她,珍藏到心底,再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