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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潘傻子呵呵大笑着。手下更是卯足了气力,把铁一下下抡在墙坯上,同时还加倍用力地喊起来:“嘿,弟兄们,打下海州,敞开吃肉喽~~~~”

从墙上刨下来的土石也不能让它们散在地上挡路,所以前面的人一边刨,后面的人就一边清理,然后把它们装进口袋里搬开。为了便于统计功绩以给予奖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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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奖励,这些土包也都会被东江军官兵背回去换白标。正在把散土装包的武游击已经把他的上衣都脱光了,裤子也挽到了膝盖以上,古铜色的后背上布满了疤痕,上面还蒙着一层水光。

白有才飞快地跑回来扔下了第三个土包后,就捏着白标去换肉汤和烙饼。他走到戏棚地时候正好看见孙二狗和他三弟坐在那里,白有才过去打招呼的时候,看见孙家老三面前的汤饼一动也没有动。

孙二狗把弟弟搂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戏台,弟弟的脑袋软软地靠在孙二狗地肩膀上。白有才走到了两人身边,本想打招呼。声音在喉咙里转悠了几下,又被他生生地咽回去了。

孙二狗对走到身边的白有才视若无睹,他右臂环在弟弟的肩头上,手还在轻轻地拍打着弟弟的肩膀。白有才站在这两个人的身边,听着孙二狗为台上的戏不时叫好。每当他喊好地时候,孙二狗还会用另一只手拍拍怀中的三弟。注视着前方对弟弟轻声说道:“看啊,你不是最喜欢这段了嘛?快看啊,三弟你不是总说这段戏文最过瘾了吗?”

白有才绷着嘴,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了这两人的桌面上,自己则一动不动地看着孙二狗脸上的古怪笑容,良久之后他沉痛地挤出了一声:“孙二哥。”

接下来地话白有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二狗脸上挂着笑容的同时,眼泪也正在一个劲地流淌,他又低声喊了一声好,同时抱紧他了无生机地弟弟用力晃了晃:“看啊,看啊,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段的,总跟爹娘吵着要看,我还记得呢,全都记得。”

孙二狗的话让白有才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去,白家和孙家的长辈都是老实本份的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然日子很辛苦,但和所有勤劳的辽东百姓一样,日常艰苦的劳作能得到地里的收获,更能和朋友、家人一起享受普通人的幸福。

十年前,白有才的爷爷总惦着家里的这个长孙能快点长大,好让自己抱上重孙子,现在白有才还记得老人家提起这事时,自己父母脸上的微笑。经过几代人的耕种开荒,白家传到这一代也有了一些耕地,白爷爷那时总是感叹:白有才他父亲过的日子比自己小时候强,白有才又比他父亲小时候过得强,看着家里一天比一天生活好转,爷爷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只是这一切美好的前景都如泡沫般地破碎了。白有才的父亲为保卫自家的牛而被建奴乱刀砍死在井边,母亲和妹妹也都被建奴抢走了,据说是卖给了蒙古人。白爷

爷带着白有才和他地弟弟拼死逃往东江,白有才的弟弟也因为没有粮食而被活活饿死在路上。

现在白有才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能跟着毛帅打回辽东。能让自己的爷爷重新坐在白家几代人开垦出的土地上,抱着重孙子给他讲故事。是的,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白有才和他爷爷一定会抚摸着祖先地土地痛哭,一定会为毛大帅立一个长生牌的。

白有才知道孙家四兄弟也和他有着一样的念头,他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孙家四兄弟也总是絮絮叨叨地回忆着他们祖先如何开垦土地、回忆着孙家老人给子孙留下的老宅、还回忆着养育了他们孙家世世代代的辽东沃土。

白有才无言地环顾了四下周边,上百阵亡的东江官兵都被抬到了戏棚子附近。和孙家老三一样,被认识或不认识的东江同袍摆在凳子上。每个阵亡地东江官兵面前,也全放上了一份汤饼,他们脸上的血污也都被细心地擦拭去了,负责照顾他们的东江同袍,含着热泪把他们痛苦扭曲的脸抚摸得舒展一点,让他们能最后一次开心地看戏。

自明朝从蒙古人手中光复东北以来,有上百万汉人背井离乡来到这片已经渺无人烟的土地。不知道他们为了开拓这片土地曾付出过多少艰辛,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在这片地域上,

经过近三百年的辛勤劳作,这些汉人在东北的荒野上挖出了纵横的沟渠,开垦成肥沃的农田,并且出现了城镇集市。他们的子孙世代繁衍,一度达到了五百万之多。无论是孙二狗还是白有才,他们都属于这片他们祖先开拓出地沃土;而这浸透了十几代人血汗的东北大地,毫无疑问也是属于他们的家园。

但这一切都中止在万历年间了,从通古斯冰原迁移而来的建奴。把五百万汉人屠杀得仅剩了几十万人,然后企图将东北占为己有。眼下这场屠杀仍在继续,辽东汉人的反抗也愈演愈烈。

更多地东江军阵亡将士的尸体被搬进了戏场,白有才看着那些毫无知觉的尸体,突然感到心中似乎有火焰在剧烈地燃烧。让他胸膛几乎要炸裂开似的痛苦。白有才猛然仰起头,大张着嘴向着苍穹发出愤怒的嘶喊声。白有才不识字,他懂得的东西很少,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同胞死在建奴地刀下,他更不知道凶残的建奴为什么要屠杀帮助他们定居、提供给他们粮食的辽东汉人。

这声愤怒的长啸直刺青天,片刻后。东江军的广场上到处都是这种充满了不解和痛苦地喊叫声,这几千、几万名东江官兵大多和白有才一样淳朴单纯,他们本不想走上这条以砍砍杀杀为生的道路,只是这些人虽然善良,但都明白一个最朴素地道理:

“爱那些爱我们的人。恨那些恨我们的人!”

……

救火营的工兵队以前没有扒过城墙,所以一上来未免有些缩手缩脚的。欧阳欣看着傲气十足的东江本部友军,心里也一直敲着小鼓,生怕会给长生岛和东江左协丢脸。工兵队一开始只从友军手里接管了一小段城墙,然后就拿着他们的各种挖掘工具上去尝试,工兵队的军官都紧张地注视着工程的进展。

虽然这一段城墙上的墙砖都被卸了个一干二净,但墙内的土坯还是非常坚硬,一铁镐砸到上面不过是一个浅浅的白印,即使是长生岛使用的钢对坯土也没有明显的效果。不过工兵队很快就发现长生岛的钻孔机对墙坯的效果还是可以的,他们一圈一圈地摇动着手柄,把钻头深深钻入了墙中。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钻,坚如铁石的墙坯表面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几个工兵一起用力,一大块土疙瘩终于随着众人的欢呼声而轰然落下。找到了合适的办法以后,救火营工兵队把所有的螺旋钻孔器都搬了上来,他们很快就在墙坯坚固的表面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凹面,并把这些凹陷不断扩大开来。

紧靠在长生岛工兵队旁边的东江本部的官兵看着他们的进展,一个个都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长生岛工兵队的负责区域不断地延展,越来越多的东江本部官兵看到了左协的效率,也就有更多的人把自己的负责区域拱手相让。

那个被耿仲明称作潘傻子的东江游击一直拿着根鹤嘴锄在墙上使劲地刨,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胡须滚落而下,在他的脚前形成了一片湿痕,潘将军面前的墙坯也被他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乍一看就好似张大麻子脸。

救火营工兵队的进展让潘将军也停了下来,他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就扔下锄头走过来向欧阳欣询问了一番,他喃喃地说道:“这个工兵队还真是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