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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涟点头道:“孙大人说得极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最为关键,没有忠臣良将保家卫国,即便控弦百万、粮草如山也只足以资敌,辽东巡抚和都指挥使皆庸碌之辈,那李巡抚弹劾介子的奏疏就极其荒谬,但朝中有人就要借此大兴风浪,我以为大明之忧不在天灾而在人祸。”

张岱道:“想借这种事诬蔑介子那是黔驴技穷了,又有何惧。”

四个人一边饮酒一边纵论朝政,宵禁鼓响时,张岱与杨涟起身告辞,内院的素芝母子还有李蔻儿也已用了饭,与张岱乘车回泡子河畔,杨涟回会同馆。

孙承宗就住在张原隔壁,在杨涟、张岱走后他还坐了一会,对张原的这册《丁巳朝鲜纪行》日记爱不释手,要求带回寓所细读,张原道:“为表清白,破除谣言,这册日记我会尽快刊刻印行,让京中士庶都知道我张原去朝鲜做了些什么,是不是祸国殃民?——我要连夜把这册日记抄录一份,明日就交由书社制版,过几日再给孙大人阅览吧。”晚明的好处是文网极疏,没有太多禁忌,即便象李贽激进的思想言论也是禁而不绝。

孙承宗对张原刊书引导舆论的作法很赞赏,却问:“府上何人代为抄录?”

张原道:“只我和内人抄录。”

孙承宗翻动手中的日记册子,说道:“你这册《丁巳朝鲜纪行》日记将近四万余字,抄录繁难,不如一分为二,分一半我带回去抄录,我有两个粗通文墨的家人可代劳,明日一早原书奉还。”

张原喜道:“那就多谢了。”当即将书册一拆为二,孙承宗要了前半册带回寓所抄录。

张原安排了王宗岳、穆敬岩、洪纪、洪信四人住宿,回到内院已经是戌末时分,鸿渐和鸣谦两个小孩儿已经在各自的纱帐竹簟睡下,商澹然、穆真真都还在等着张原。

张原去后院洗浴时,穆真真跟过来服侍,张原笑道:“不用侍候,出使百余日,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见穆真真有些不快活,又道:“别多心,的确是习惯了,穆叔在外面不都是一样吗,你如今就照顾好谦儿就是。”

穆真真一直是自己照顾儿子,未雇用奶娘,商澹然让丫头玉梅帮着穆真真一起照料小鸣谦,不过玉梅很少有插得上手的时候。

穆真真道:“爹爹是苦惯了的,少爷娇生惯养呢。”

张原笑道:“我也很能吃苦耐劳——好了,你既爱为我擦身子那就来。”

穆真真听张原这么说又难为情了,闲话间,张原已经洗浴毕,回到四合院,天气依然闷热,天井上方的天空暗云堆积,无星无月,也没有一丝风,穆真真见张原手中折扇不停,便道:“今天是格外闷热,夜里或许会有大雨。”

张原立在天井边透透气,这是个长三丈六、宽两丈八的大天井,坐北朝南的正房阶前栽种着一些草本花卉,东西厢房台阶下有两个大荷花缸,张原瞧着眼熟,问:“这两只缸是从东四牌楼商内兄处搬来的吗?”

穆真真还没答话,正房靠左第一间传出商景徽清脆的声音:“小姑父,缸子是从那边搬来的。”

左边第一间是张原的书房,张原走进书房就见商澹然和商景徽并排坐在书案边抄录那半册《丁巳朝鲜纪行》,两个婢女在她们身后给她们扇凉。

张原笑道:“啊,澹然雇了一个小书手吗。”

商景徽“格格”的笑,说道:“我字写得不好,小姑父莫笑话我。”

张原立在商景徽身后看她抄写,商景徽坐姿端正,整齐的额发纹丝不动,手里的小管羊毫流泻出一个个端丽的小楷,不禁赞道:“小徽的字大有长进。”

商景徽身子扭了扭,歪过头看了张原一眼,眸子真亮,微微噘嘴道:“小姑父不要站在我身后,不然我会抄错。”

张原笑着走开几步,问商澹然:“小徽前些时候得的什么病?”

商澹然道:“肺热,咳嗽,这两日才好一些。”

张原眉头轻皱,说道:“改日我寻个名医再给小徽诊治一下。”

商景徽笔不停书,头也不抬道:“我病已经好了。”

商澹然道:“小徽这页抄完了就去歇息。”

张原道:“嗯,不要累着,秋天气燥,咳嗽容易再犯。”

商景徽答应着,抄完了一页就回她的卧室了,商周祚夫妇离京时留下了一个绍兴老妈子和一个婢女侍候小景徽。

张原坐在商景微方才坐的位子继续抄写,穆真真只会写大字,帮不上忙,张原对商澹然道:“抄一个时辰便歇息,我们比比谁抄得多。”

商澹然嫣然笑道:“我哪有你写得快,你根本不用看原稿,你是默写。”又道:“修微还没回来,不然你可以歇着。”

张原问:“王微去南京怎么还没回来?”

商澹然瞥了张原一眼,笑问:“想她了?”没让张原回答,就说道:“修微代我们回山阴看望二老了,六月十九不是你二十寿诞吗,二老要在家里祭祖庆贺呢,上月底修微有信来,说了这事。”

张原用笔杆敲了一下自己脑袋:“我都忘了自己二十岁生日了——看看日记,六月十九那天我在哪里?”

商澹然道:“方才小徽翻看了,六月十九你还在广宁城。”

突然屋外电光一闪,通室皆明,随即雷声响起,夜风鼓荡,这闷热的秋夜大雨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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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养了一条狗叫来福,现在写雅骚写到来福时就感觉有点怪怪的,若是以后雅骚里的来福没有了台词,书友们毋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