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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儿试图和他讲理:“毅郎不乖,你娘刚抱了你那么久,手都疼了,你不心疼她么?”

毅郎却不和她讲道理,只管扯开嗓子哭,且是真的伤心,眼泪狂飙。林谨容只好将他又接了过去,慢慢朝着林玉珍的院子去,只希望她走着走着,就突然有人从身后喊她,告诉她陆缄回来了。

“二郎他们怎么还不来?按着路程来算,他们中午时候就该到了的,现在天都要黑了,仍然不见影子。”林玉珍烦躁得很。

林谨容轻声道:“兴许是公爹不好移动,路上要走得慢一些。不然,我再使两个去接他们。”

林老太爷道:“不是已然派了两拨人去的么?现在人手紧张,外头又乱,没几个肯心甘情愿跑这一趟的。不要太为难人,再等等罢。”

林玉珍无言以对,只沉默地伸手将毅郎接过去。

林老太爷便同林谨容说话:“我刚才使你二伯父去看过了,车马准备得很妥当。

林谨容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想多说两句话都没有心情。

林老太爷晓得她婆媳挂怀陆缄和陆建新,便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倘使他们来不了,必会使人先回来与你们报信,既没人来报信,便说明已在途中了。多则天黑就一定会有消息的。”

林谨容相信陆缄只要有可能就一定不会让她们挂怀,一定会派人来报信告知平安与否,她怕的就是他遇到了不可预测的变故。她想,那一年,她是死了,那陆缄呢?

正在沉思间,就见陆缮满头大汗地赶进来,又气又恨地道:“二嫂,请来的大夫悄悄跑了!还偷了我们一头驴子!”

林谨容沉默半晌,轻声道:“跑了就跑了吧。”人家也有家室也要逃命的,没道理死死拽着人家。

牛车缓慢地移动着,比徒步前行快不了多少,晚风吹过林梢,太阳像一颗血红的蛋黄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山峦下方沉了下去,雾霭渐起,群山渐渐笼罩在夜色朦胧中。

陆缄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看着那口气尽数变成了白雾,由不得诅咒这鬼天气太过于冷了些。陆建新死人一样地躺在车厢里,明明身上动不得,眼神和表情却格外的愤怒,喉咙里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声响。

朱见福趴在一旁低声劝陆建新:“老爷,您一定要挺着,再疼也忍忍。很快就到老宅啦。”他晓得陆建新的心思,陆建新还指望着邱老丈能帮着把伤病治好,不要变成废人,可现在不但不能治疗,还得忍受长途颠簸,叫人怎么不愤怒?可实在没法子,大荣蛮子打过来了,逆贼也随时出城骚扰,邱庄主一家人也要离开,总不能死赖在人家不走。若不忙着赶去和家人汇合一起赶往江边,最后只怕结局更悲惨。

陆建新朝着朱见福的脸愤怒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转动他唯一能动的头恶狠狠地瞪着陆缄。朱见福叹了口气,默默退到一旁。

陆缄递了块帕子给朱见福,并不劝陆建新,只淡淡地对上陆建新的眼神,沉默地和他对视。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陆建新却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问陆建新,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什么地方没做到?你还要怎样?

陆建新突然害怕起来,他怕陆缄把他扔在半路上不管了!他非常明白自己在逃难途中将会给人带来多么大的麻烦,他不想被扔在半路上,又冷又饿又疼没人管。他一着急,一股热流便浸湿了他身下的褥子。

陆缄微微皱了皱眉头,平静地让牛车停下来,指挥人帮陆建新换衣服裤子褥子,等到一切都弄好以后,天色已然黑尽。陆缄这才轻声道:“你放心。”

陆建新闭了眼装死。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他这一生算是完了,繁花似锦的前程,烟雨朦胧的江南,美丽的荷姨娘,都将再和他无缘。他这一生,只能无条件地依靠陆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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