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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挺顺利,春雨绵绵,可一场洪水,半个月的干旱都可能让百姓颗粒无收。

陈云州琢磨片刻后道:“话是这么说,但咱们总是要试试,总不能因为人始终是要死的,大家干脆就什么都不干等死啊。这样,一会儿我跟陶大人商议,给各县下发通知,鼓励农耕,若是没粮种的,官府可低息借给他们。”

“再统计一下最近这两年,庆川府开垦荒地最多的家庭,每家每户可免息贷一只小猪给他们养。等到年底,再还猪仔的钱,没有利息。等七八月看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多建几个平义仓。”

这主要是为了鼓励百姓开荒。

去年开荒最多的大部分是桥州灾民,他们一穷二白,是买不起猪仔的。

可养猪的好处太多了,单是提供肥料这一块就能让农作物增产不少。

现在有了猪仔做刺激,庆川本地的百姓开荒的热情也会高涨起来。

郑深笑着说:“大人这么丰厚的奖励,只怕今年开垦荒地的人更多。”

陈云州无奈地说:“现在不囤积些粮食,万一战乱起怎么办?未雨绸缪先做准备吧。”

除了粮食,他还在城中囤积了一批煤炭、水泥等物资,这样即便遇到动乱,龟缩城中一两个月也不愁。

好在庆川城足够大,整个城市人口只有十来万,有的是地方安置这些东西。

囤积东西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

这时候,江南动荡的消息也经由各地行商逐渐传入了普通百姓耳中。

城里甚至有说书先生说起了江南的情况,讲得绘声绘色的。

陈云州都去听过一次,然后发现说书先生的故事应该是半编半造的。郑深都还没得到消息,他都知道朝廷大军打得江南乱军抱头鼠窜了。

不过这种消息倒是让庆川百姓喜闻乐见,毕竟普通百姓,谁想打仗呢?

陈云州摇摇头,放下钱,起身离开,不再这浪费时间。

出了门,没走多远,他就遇到了夏喜民。

夏喜民高兴地说:“陈大人,在下正想去找您呢,没想到就在这碰到了您。”

“找我什么事?”陈云州笑问道。

夏喜民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马路,笑着说:“咱们去旁边的茶楼里谈吧。”

两人进了另一家安静的茶楼,要了个包间。

等茶上来,夏喜民才说:“是这样的,我们商队的马车用的球轴承载重增加了不少,而且速度也提高了一些。我有个朋友认识军需官,可以将咱们的球轴承推荐到军队那边,大人您意下如何?”

陈云州眼睛一亮,是哦,球轴承也可装到运输马车上,增加运力,加快速度,这应该赶制一批新的马车备用。

至于夏喜民说的事,陈云州思考了一会儿道:“可以,既是军队所需,降一半的价吧,但要拿现钱。夏员外,我可以不赚钱提供给朝廷,可这个

本钱一定要拿回来, 你慎重考虑。”

陈云州担心夏喜民拿不到钱。

法治社会都尚且有很多包工头在经济下行的时候拿不到钱,更何况古代战乱年代。

军队后勤运输的车辆成千上万,需要的球轴承可不少,若是都要他贴钱生产,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庆川府囤积了这么多物资,已经快将陈云州的小金库耗光,让他免费送几十几百个球轴承可以,几千上万可不行。

夏喜民点头:“这个一定。我那老友相识多年,必不会坑我,这样,我从陈大人这儿拿的就将账结了。”

该提醒的陈云州已经提醒了,陈云州也不好再多说:“行,既如此,就按二十贯钱一个给你,你卖给军队多少银钱我不管。”

“多谢陈大人。”夏喜民拱手道谢。

陈云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起了其他事:“听说夏员外也囤积了一批粮食?”

夏喜民点头:“这不是看大人囤了不少吗?我也担心……希望战乱快快过去吧。”

“夏员外交由甚广,可有江南的消息?”陈云州询问道。

夏喜民摇头道:“暂时没有,我们的商队为了安全,今年都没去过江南。道听途说了一些,也不知真假,大人若是感兴趣,我就说说。”

陈云州点头表示感兴趣。

夏喜民便说了起来。

目前乱军主要有三支,其中最大的一支头领叫葛镇江,原是一名私盐贩子。因为贩卖私盐,他结识了不少人,在江南的白道都有些人脉,因此混得风生水起。

谁料一场洪水,将他的一切付诸东流。

灾后,他也沦为了难民,还被关在了城中等死,于是他干脆就拉了一群私盐贩子、盐工冲出县城占山为王,最初只有几百人,但经过近半年的发展,他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来万人,而且还占据了两个县。

第二支乱军有八万人,为首之人名叫龚鑫,原是驿站的一名驿卒。江南动乱发生,上面责怪他传信不够及时,要斩他人头,他说服了衙役,从牢中逃出,落草为寇。其队伍中的中坚力量多是江南灾区的衙役、官兵。

所以他的队伍里武器是最多的,行军打仗也相对比较有经验。

第三支乱军有七万多人,为首之人叫汪迅昌,农民,其手底下的人多是他的同乡。

除了这三支队伍,江南还有大大小小好几十支小的乱军,不过这些顶多就只有几千上万人,不成气候。

陈云州听完深思,人虽少,可几十支小队乱军加起来也好几十万人,再加上最大的三支队伍,乱军总数已经在五十万上下了。

虽然都是些未经过系统训练的普通百姓,可架不住人多啊。

蚁多也能咬死象,朝廷的大军能剿灭他们吗?

夏喜民这里没有答案,倒是郑深收到了消息。

陈云州回衙门,他就将刚收到的信递了过来。

陈云州接过一看,战情有了进展,擒贼先擒王,楚弢一去江南就带兵先攻打了葛镇江。这一仗打得很顺利,抢回了被葛镇江占领的两座城池。

葛镇江损失惨重,带着残部往南逃窜。

朝廷正准备对余下的乱军进行一一的清剿。

看完后,陈云州却高兴不起来,轻轻摇头说:“郑叔,看来这场战乱估计得持续好几年才能平息。”

“是啊,做好加税的准备吧。”郑深叹道。

战争的每一天都是在烧钱。

持续几年,要花数以千万计的白银。

而且江南失地去年今年还不能为朝廷贡献多少税银,朝廷的税收减少,可开支却变大了。

这些窟窿势必都得全部分摊到其他州县的百姓身上,意味着百姓肩上的税赋会进一步增加。

果不其然,五月底,朝廷的诏令就送来了。

今年田赋在去年的基础上,加征两成。

陈云州看完后,直接将文书摔在了桌子上:“两成,百姓一年所获,四成交给朝廷,三到四成给地主,辛辛苦苦自己只得两成。如今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两成,意味着百姓忙碌一年到手不过一二成,除掉种子,几乎等于白干。”

郑深劝他:“大人,现在战乱,情势所逼,这也是不得已。若不加征税赋,前线将士的开支从何而来?等战乱平息后就好了。”

“况且,咱们庆川已是幸运的,因为离京城和江南远,不受战火侵扰,朝廷征兆劳役也嫌咱们这地方太远,都没从咱们这边征兵征役,相较于北方各州,已是很幸运了。”

会好吗?

陈云州可不信。

人性是贪婪的,涨了的价就别想降回去。他去买个肉夹馍,店老板借着猪肉等原材料涨价,也长了价,可猪肉价格降下来,他们却不会将价格降回去。

朝廷的开支上去了,再想降下来就难了,上面的人总能想各种法子花掉这些钱。史上这些王朝,哪个不是建立之初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然后一代不如一代,连年加赋?就没听说过那个往后后期还减赋的。

可朝廷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陈云州琢磨了一阵,决定先观望:“再看看吧,各州府应该都接到了这道公文,看看他们怎么做,咱们再说。”

若是能拖,定然要想办法拖延拖延。

去年他不就拖过去了吗?

可能是江南的事太大,朝廷上下都忙这个去了,所以也没人追究庆川府没交余下的两成粮食的事。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倒是省了一笔粮食。

郑深有些不赞同:“大人,今年国库的压力更大,这事怕是拖不过,万一让上面的人想起了咱们前一年所做的事,朝廷怕是要问责。”

“这还早着呢,郑叔你急什么,咱们先观望观望。”陈云州宽慰他。

郑深想想也是,也许不到九十月,这场动荡就结束了呢?

这事之后,朝廷也没发其他的诏令,而江南的战事也陷入了胶织状态。

天气进入盛夏,转眼就到了立秋,又到了一年收获的季节。

今年老天爷总算是仁慈了一回,庆川、桥州以及附近的几个州县都风调雨顺,迎来了大丰收,产量比去年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