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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钦怀听完陈云州的话,直摇头:“我看即便能守住禄州,只怕几方都会损失惨重。”

大家心都不齐,这仗打起来肯定艰难。

陈云州呵呵笑道:“这对咱们来说不是最好的吗?林叔,这一仗帮葛家军守住禄州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你们的安全,若事不可为,你就撤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至于桥州,只要葛淮安带兵北上了,那就是咱们的了。”

至于盟约?这种话谁当真谁就傻了。

他相信,葛镇江只要有坑他们的机会,也绝不会放过。

所以哪怕是“结盟”那也得留一手。

林钦怀听到这话,感觉自家少主满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庆川,郑深、陶建华、童敬等人突然收到了让他们去接收桥州的信,更是震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陶建华使劲儿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嘶!这怎么跟做梦一样?我还以为要跟那葛淮安好好打一场才能收回桥州呢,谁知道这么容易就把桥州给拿下了。”

好不真实的感觉。

郑深也很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和激动:“拿下桥州,我们庆川军固守西南、正南,背后有天堑做倚靠,后方如仪州、兴远、庆川、桥州都不用囤积大量兵力了。”

这些都是后方,只要前线不破,后方安全无虞。如此一来,就可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到前线,既能保障怀州、仁州、定州的安全,又可在合适的时机率兵出击,扩大势力。

童良兴奋得两只眼睛发亮:“也不知大哥怎么说服葛家军,让他们心甘情愿将桥州让给咱们的,真想去仁州跟随大哥左右。”

童敬摁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去添乱做什么?走,跟你老子去接收桥州。”

见他大咧咧地就要出兵的样子,陶建华有些担忧,连忙说道:“童将军,葛淮安那人跟咱们有仇,未必会心甘情愿让出桥州,当心他耍诈。”

童敬也是知道这事的,点头道:“陶大人、郑大人,你们放心,我老童心里有数。我这就安排探子先去打探打探,葛淮安的人要是没撤离出桥州,咱们的人可不会轻易入城。一会儿我带兵去驻扎在南庆县等候消息。”

郑深有些不放心,童敬打仗是一把好手,但对地方上的事并不精通。于是他说:“这样吧,童将军我与你一道去,等大人定下了桥州知府的人选后我再回庆川。”

童敬想到当初拿下怀州的一摊子事,连忙点头:“好,郑先生咱们一道,明日就出发吧。”

*

葛淮安确实不愿意走。

他看到信,脸色比暴风雨来临时的夜空都还要瘆人。

“不可能,大哥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让我撤离桥州,将桥州拱手让人!”他一把撕了葛镇江的信。

马典等几个将领站在堂内,看到这一幕,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马典站了出来道:“大帅,如今禄州危急,等着我们去解围,此事拖不得。”

葛镇江总共有十八万大军,其中四万在禄州,两万跟着冯参将投敌了,还有十二万人分布在吴州和桥州。

吴州作为目前葛家军的大本营,那六万兵力肯定不能动,否则一旦吴州空虚,龚鑫或是陈云州都可能派兵突袭,吞了吴州,桥州和禄州彻底成为孤岛,很容易被敌军各个击破。

所以现在只能指望葛淮安麾下的六万大军北上支援韩子坤了。

葛淮安恨恨地瞪了马典一眼:“吃里爬外的玩意儿,韩子坤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向着他?”

韩子坤,又是韩子坤,凭什么韩子坤的麻烦,要让他舍弃桥州去救他?

韩子坤这个无能之辈,兴远守不住,定州守不住,现在连禄州也守不住,要他何用?

马典不背这个锅:“大帅,末将没有。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大将军说了,禄州若被朝廷拿住,我们葛家军将被三方势力彻底包围,再想突围就难了,请大帅以大局为重。”

“我让你说话了吗?多嘴!来人,马典目无法纪,屡次顶撞上级,拖出去打五十大板。”葛淮安心里这股子邪火正愁没处发,马典就撞了上来。

其他几名将领你看我,我看你,想给马典求情,但见葛淮安那副快要吃人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马典无所惧地脱下了铠甲,任凭士兵将他拉了出去。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连续的板子声。

堂内,众将领的脸色都不好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葛淮安横了这些将领一眼:“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马典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谁会这时候上去触霉头?

见无人说话,葛淮安也失了耐心,一挥手:“滚!”

军师被大哥带走了,以至于他身边都是一堆蠢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葛淮安重重地吐了口气,招手问旁边的伺候的人:“你说本帅做错了吗?”

那仆人连忙谄媚地笑道:“当然没有。”

“那是大哥错了?”葛淮安挑眉。

仆人心头一跳,顿觉口干舌燥,赶紧摇头否认:“当然不是,大将军下这道命令必然有大将军的用意,但大帅您也有您的考量。”

葛淮安似笑非笑:“你倒是会说话。”

不过这仆人的话提醒了他,大哥不是个糊涂的人,下这道命令,只怕是不得已。

考虑了一天一夜,葛淮安虽然非常不甘心,可到底是不敢违抗葛镇江的命令,最后还是下令撤军。

但他也不愿意便宜了陈云州,临走前,还让手底下的人大肆抢劫了一番,城里城外,凡是值钱的能带走的东西,都被他手底下的人抢走了。值钱不好带走的,通通毁了。

一时之间,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两年的桥州城再度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六月底,葛淮安正式带领六万葛家军退出桥州北上,无数的桥州百姓躲在门缝后面,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恨不得这就去给佛祖好好拜拜,总算是送走这瘟神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见又一支军队进入了桥州。

这支军队比之葛家军看起来更凶猛,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寒芒。

桥州百姓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一个个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家中还藏有余粮的全部找地方藏好,有姑娘小媳妇的也通通藏在家里最隐秘的地方。

郑深随着大军入城,发现大白天的,阳光普照,可城中却一片死寂,街道上到处散乱着打翻的木桶、竹筐、杆子等物,杂乱无章,宛如一座死城。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虽然没来过桥州,但桥州跟庆川差不多的,地理位置,地形条件,风土人情,自然条件都相差不大。

作为一州的首府,可桥州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破败、死气沉沉。

如何能不让人惋惜。

童敬也很讶异,庆川城中如今有快二十万居民了,每日都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热闹非凡。

可桥州也是州府,但现在这样子,还不如庆川府辖下的河水县、庐阳县有人气。

“传令下去,当心城中有埋伏。”童敬首先怀疑的就是城中有诈。

等大军抵达府衙时,总算找到了一个瘸腿老头。

这老头是府衙倒夜香的仆役,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哪怕听说又有大军进城了,他也无处可去,只能守在衙门中。

看着他瑟缩害怕的眼神,郑深制止了下面人的问话,下马道:“老伯,我们是庆川军,从庆川来的。我家陈大人与吴炎吴知府是好友,请问老伯这城中为何如此荒凉?”

“您……大人您认识吴大人?”老头眼底迸发出希冀的光彩。

郑深点头:“两年前,桥州遭遇大干旱,民不聊生,吴炎吴大人曾到庆川求援,当时我跟随着陈大人,见过吴大人一面。后来我们两个州府商量好,由庆川出粮,桥州出人,修了两地之间的官道。当时,还有差不多二十万灾民迁移到庆川。”

这些细节,没有经历过的人是讲不出来的。

随着吴炎的死,随着府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些事早已掩埋在了时光长河中。

如今听郑深说起,老头顿时热泪夺眶而出,激动地喊道:“您……您真是庆川来的!吴大人临死前都还念着欠了陈大人的大恩,没法回报……”

郑深连忙弯腰扶起老者:“老伯莫哭,是我们来迟了。如今乱军已经撤离,由我家陈大人接管桥州,以后桥州会越来越好的。”

老头吸了吸鼻子,猛点头:“老奴相信,吴大人说了,陈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好官。老天可怜我们桥州,总算是迎来了你们。”

郑深将老头请回了府衙,问道:“老伯,这城中百姓呢?我们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一个人。”

老头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家都怕了,全躲在屋里。如今家家户户都挖了地洞密室,没办法,那姓葛的太不是个东西。他们那哪是兵啊,比土匪还土匪,但凡见到好点东西都抢了,好看点的姑娘小媳妇也都被他们拉走了,哎!”

郑深安慰他:“老伯,如今我们庆川军来了,以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了。不过城中百姓还不相信咱们,所以我想请老伯出面寻些信得过的,带着我们的将士,将城中彻底搜查一遍,以防有敌军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