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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宁握住了罗老太太的手。看到平日康健的罗老太太突然这般了,可能真的熬不过去了。身体自个儿就忍不住哭起来。眼泪直往下掉,哽咽着说:“我在这里,祖母,我在。”

罗老太太环看了坐在她身边的几人,林海如也很难受,拉着旁边丫头的衣服手都揪白了。陈氏眼眶发红拿着帕子擦眼泪,默默地不说话。

半跪在她面前的宜宁,却在哭得这么可怜,她还这么小,抽噎着喘不过气来。

而罗慎远隔着几人远远地看着她,那目光却太过深沉,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罗老太太放开了宜宁的手,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她艰难地说:“我……和慎远说话。你们、你们出去……”

宜宁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似乎还想去拉她的手。

罗老太太却闭上眼,不忍再看她。

她从现在就要习惯了,以后恐怕没有祖母疼爱了,她不能再这么依赖她了。

旁边大丫头说:“老太太要和三少爷说话,诸位都先出去。”

宜宁不知道祖母要和三哥说什么,但她不想离开祖母,她怕自己一走开祖母就没有了。还是林海如把她半抱起来,带着她退到了门外。

罗慎远走上前站在她床前,屋子里的人都走了,槅扇被吱呀一声关上了。

他静静地看着罗老太太,这个曾经风云的罗老太太真的不太好了。罗老太太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他,慢慢地说:“我只有一件事嘱托你,你……一定要做!”

罗慎远默默地听着。

“眉眉……你以后要护着她!”罗老太太想到宜宁身份的秘密就害怕,她怕别人会发现了,伤害了宜宁。所以她抓着罗慎远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一定要,保护她……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了去。”

罗慎远微一皱眉,罗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能让别人知道?

究竟是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你可……答应我?”罗老太太目光闪烁,罗慎远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哀求的神色。“我没有……没有几天活的,你可……可答应我?”

以前,罗慎远在罗老太太脸上看到的都是淡漠。但是,现在她在求她,哀求他表态。她已经没有路子可以选了,只能求这个一贯冷漠心肠却手段厉害的三孙,希望他看在自己将死的面子上,不要拒绝她。

罗慎远也半跪下来,他终于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您不是知道答案吗,那又何必再求。宜宁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庇护她的。”

罗老太太苦笑着摇头:“不是……”

罗慎远闻言抬起头,眉头微皱。

“不是,所以你不要……让别人知道……”罗老太太喘了口气,似乎有点呼吸不过来了。她了解罗慎远,他对宜宁好,绝不只是因为宜宁是他妹妹。所以她才能放心地说。以罗慎远的能力,他会掩藏好这个秘密的。她紧紧地捏着他的手,目光紧紧地看着他,语气急促地再问了一遍,“你可答应?”

屋子里许久没有动静。

罗成章也赶回来了,得知母亲突发病,他也白了一张脸,立刻就要往房中冲去。

丫头们连忙拦住他。

直到罗慎远从房中出来,罗成章才进去了,随后罗怀远、罗山远也进去了。

罗慎远看着宜宁,她站在林海如旁边,林海如牵着她的小手,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三哥。”宜宁问他,“祖母可还好?”

罗慎远点了点头,他向她伸出手:“眉眉,到三哥这里来。”

宜宁放开林海如的手,向他走过去,罗慎远要说什么?

罗慎远半跪下来,揽着她的小肩膀对她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以后你有我护着你。你知道吗?”他似乎在说某个誓言,语气平静而坚决。

宜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她点了点头。罗慎远才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宜宁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着祖母的方向……她心里一紧,是不是……是不是祖母真的不好了?

那晚一直到半夜,大家都守在罗老太太门外。罗老太太的病越来越重,到最后话都讲不出来了,看着承尘喘着粗气。

追郑妈妈的人已经去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来。

罗成章已经吩咐罗慎远去准备后事了。罗大爷前几天才回了京城,还在路上。信还捎给了宜宁的长姐罗宜慧,应该也是在路上了。

到了天明还没有什么动静,罗老太太昏昏沉沉,虽然没有醒,气却还在喉中没有断。

大家熬了一夜,双眼通红。轩哥儿早被抱回乔姨娘的房里睡觉了,罗宜秀也先回去了,罗宜玉与罗宜怜倒是还跪着。

雪枝劝宜宁先回去歇息。宜宁不愿意走,祖母现在如此状态,随时可能会有意外发生。陈氏看她这般,皱了皱眉说:“宜宁,你为祖母担心是好。但若是你病了,可不是还给我们添麻烦,你看你五姐,也是先回去了。”宜宁默默地没有说话,她站起来看着陈氏。陈氏的语气很平淡,也根本就没有看她。

如今没有罗老太太撑腰,宜宁能算什么。她只会更不把宜宁放在眼里。

宜宁淡淡地道:“大伯母说得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退出了罗老太太的屋子。

院子里太阳初升,今天的晨光特别的明亮。入秋之后难得有这么晴朗的天气。

宜宁看着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那日头一阵刺目。她想起自己躺在罗汉床上,太阳也是照得身上暖暖的,罗老太太在旁给她做鞋,手如古老而不失光泽的绸缎。或者她抚摸着自己的头,笑着说:“以后咱们宜宁,还不知道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身后突然传来慌乱的声音,有人在喊老太太,有人说叫郎中。

宜宁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就拔腿往回跑去。

她没有管雪枝,也没有管大伯母的叮嘱。

她只怕自己再也赶不上了!

“祖母——”宜宁跑到了门口,冲进了房里,她茫然地看到罗老太太睁着眼睛,而她一点气息也没有了,手也没有动了。

“祖母……”宜宁又喊了一声,她突然大哭起来。抓住罗老太太的衣袖,孩子一样的大哭着,“我才走……您不要、求您了……”她跪在床边,别人扶都没有扶得起来。

陈氏也愣住了,她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