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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娘三言两语之下,让楚凌绝已经明白那寿礼是出自何人之手,他张了张口,看着苏三娘那不远不近的态度,只得拱手一礼:

“那是我叨扰了,这便告辞。”

楚凌绝离开花厅后,一路疾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明明苏三娘的态度不曾改变,可他仍觉自己心里像是憋了一口气一般。

出了敬国公府的大门,门房照旧恭送,但等楚凌绝下了台阶,再转过身,却见那门房已经不知何时站回了原位,耷拉着眼皮,不见一丝笑容。

没有翘首相送,只有客套而已。

等楚凌绝走后,半夏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苏三娘有些奇怪的看向半夏:

“好端端的,因何叹气?”

“我这是替楚世子叹气哩,人家楚世子巴巴上门献礼,偏娘子郎心似铁……”

“郎心似铁可不是这么用的,半夏,你还得多读两本书。”

苏三娘认真的看着半夏,如是说着,随后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位小郎君送来的竹香囊精致可人,正巧她最近研制出一味新的香丸,与竹香极配。

可苏三娘不知道的是,她研制香丸期间,她的侍女在外头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都说少女怀春,怎得她瞧着那位临安候世子都开了窍,自家娘子怎么还是木头一根呢?

……

徐瑾瑜来了一趟京城,自不能空手而归,而那竹香囊虽定价十两,可苏三娘实在满意,又给了十两银子的赏银,实在是意外之喜。

徐瑾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除了庆阳兄接手自己的处女作给的五两外,又特定了一只给祖父的竹香囊,非要付了全款,现下自己的束脩已经尽数凑够,甚至还有所盈余,一时也心中轻松起来。

人一轻松,就有了逛逛转转的心。

徐瑾瑜心里又记挂着小妹的心愿,于是便直接去了集市,该说不愧是京城,不管什么时候都热闹的紧。

鲜香的熟食摊子一个挨着一个,香飘数里,沿街叫卖的糖水摊子,糖葫芦垛子,妍丽夺目的绢花架子,如云如海。

徐瑾瑜走走停停,花了六文钱买了六根糖葫芦,又瞧着隔壁绢花摊子的绢花个个精致艳丽,这便用十文钱买了一朵红海棠绢花,一朵粉菡萏绢花。

这一逛起街,不管男人女人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徐瑾瑜又在集市上买了一堆香味扑鼻的熟食后,这才罢休。

等走到布庄,徐瑾瑜突然心念一动,走了进去。

家里奶和娘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明明做的是绣坊的活计,可却一直不曾有一身新衣,实在令人叹息。

而长姐小妹,女娃家家,都是好打扮的时候,纵然身上的衣裳日日洗的干干净净,可却也是洗的发白。

这一点,徐瑾瑜打来就看在眼里。现下有了能力,自可让家人也能过的舒适一些。

徐瑾瑜刚一进去便看到了那放在最外头的细棉布,花色繁多,一匹一匹的堆积在一起,小山似的。

老板娘一看到徐瑾瑜,立刻热情的推荐着:

“小郎君,看看我们新染的细棉布呀!这细棉布颜色好看不说,吸汗不燥,夏日里做上一身衣服穿着别提多舒服啦!”

徐瑾瑜闻言一时也颇有几分心动,他是个畏热的,虽不知家人体质,可若有办法,谁又愿意白白挨热呢?

徐瑾瑜一面想着,一面下手颇快的挑了姜黄,雪青,豆绿,嫣红各一匹,正好可以每人做两身衣裳。

“呦!小郎君眼力可真好!这些颜色可都是我们店里的尖货,再过两日来可没了呢!不过……”

老板娘看到徐瑾瑜挑的都是女人家喜好的颜色,不由抿唇调笑:

“小郎君,你这小小年纪,怎么也不知打扮打扮自己?倒是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了!

来,看看这些,可都是郎君们喜欢的,你生的细白,这匹竹叶青倒是适合你,这呀,可是最近卖的最好的颜色了,小郎君要是要,我可以便宜些给你可好?”

徐瑾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倒是忘了自己,忙拱了拱手:

“多谢您了,半匹即可。”

“少年郎生的快,半匹恐不够,一匹吧,只要再多给一尺的银钱即可。不过,日后要是有人问及小郎君身上的衣物,烦请小郎君说是我李氏布庄的料子!”

徐瑾瑜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广告古代就有了!

不过,别的不说,老板娘推荐的这竹青色的细棉布也着实色泽不错,徐瑾瑜心中喜欢,便点头同意了:

“要不还是两匹吧,您照价收即刻。”

徐瑾瑜想到,赵庆阳似乎在家里还穿着有些厚重的锦衣,也不知他怕不怕热。

“瞧小郎君这话说的,咱们行商人,一口唾沫一个钉,两匹就两匹,卖了!”

临走前,老板娘还饶了徐瑾瑜一些布头:

“小郎君,可别忘了帮我们店扬扬名!你生的俊,穿上我们店里的布料制出来的衣裳一定更俊呢!”

徐瑾瑜被调侃的赤着耳朵遁逃了。

等徐瑾瑜回到家的时候,徐母也终于完工了自己绣制好的百蝶穿花留仙裙,她看到徐瑾瑜满载而归后,眼睛瞪的老大:

“天爷哎!大郎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背回来的呦!快别动,放着娘来!”

等徐母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放好后,徐瑾瑜这才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微喘着道:

“娘,没背,是坐着村里的刘叔赶着牛车回来的!”

不过,搬却是徐瑾瑜自个搬进来的,而且,徐瑾瑜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也有所提高了。

可徐母不管这些,看着徐瑾瑜喘着粗气的模样,心疼的厉害:

“快别说话了,快坐快坐,娘给你倒水喝!”

徐母今个看家,早早就烧好了水,这会儿一碗温度合宜的温水滑入喉咙,徐瑾瑜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还是家里的水好喝!对了,娘,奶她们呢?”

“你奶正在地里忙哩,大妮去帮忙了,一会儿天黑了就回来了。至于小妹那疯丫头,还不知道几时能回来了呢!”

可徐母不知道的是,今个徐瑾瑜一出去送货,小妹眼里就藏了期盼,可是她谁也没说,却在听说徐瑾瑜回来后,就撒丫子冲回了家里,还不忘喊上在菜地里忙碌的奶和长姐。

不多时,家里人就齐了,徐瑾瑜一看小妹那巴巴的模样,就不由一笑:

“小馋猫,鼻子可真灵!来,你要的糖葫芦!还有大红花!长姐,这是给你的。长姐温婉,我观这菡萏清雅,不知长姐可欢喜?”

徐瑾瑜直接就地把东西分了,小妹吃的头也不抬,笑眯了一双眼睛。

大妮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什么都有自己一份,这会儿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吃着糖葫芦,手里拿着那朵这么大唯一一件头饰,眼圈微红。

徐老婆子也得了糖葫芦,满口自己老了老了,吃什么糖葫芦,最后还推脱嫌酸,吃了一颗就让徐母收着去井里冰着,等明个给孩子们吃。

徐母虽然不是贪嘴的,可是自家大郎拿回来的东西,别说是小娃娃吃的糖葫芦,就是一片叶子,她都能吹上天。

于是乎,徐母一边吃,一边夸,让徐瑾瑜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忙起身也给一旁的赵庆阳一根。

赵庆阳嫌弃中带着几分惊讶:

“我也有?这小娃家家的吃食……唔,也还不错!”

徐母吃过了糖葫芦,便洗净了手,拿着徐瑾瑜带回来的布匹在家里人身上挨个比过去:

“小妹爱钻林子,嫣红耐脏一些,给小妹如何?”

小妹对于这些布料都无所谓,吃着糖葫芦嗯嗯啊啊,而大妮却不由用手指捏皱了衣角。

徐瑾瑜敏锐的发现了大妮的异样,试探道:

“长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大妮定了定神,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大郎向来讲究姐妹平等,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喜好压下去。

可是,这些日子大郎的言行举止终究影响到了她。

大妮随后轻声道:

“娘,我也喜欢嫣红色,我……”

“你也喜欢?”

徐母有些奇怪往日不声不响的长女竟然意外的发表的自己的想法,但随后便立即道:

“那这样,这一匹布能出两身衣裳,娘给你们各做一身怎么样?小妹身量小,还能多出一些,正好可以做一些贴身的小东西。

到时候两件也能搭配着穿,别听人说什么红配绿,赛狗屁,都是浑话,姑娘家家,鲜妍些正好!”

徐母还在念叨,大妮那缓缓睁大的眼睛里,已经漫上了点点湿意。

之后,徐母决定和徐老婆子也一人一件姜黄,一件雪青,而那两匹竹青则准备给徐瑾瑜和赵庆阳各做两身。

赵庆阳本来想要推辞,可是却被徐母直接拦了:

“庆阳啊,你在婶子家里住了这么久,也不挑吃不挑穿,还干了那么多活,虽然没几个成的,但婶子心里高兴,这衣裳你就别推辞了!”

徐母亲厚的话语让赵庆阳无法拒绝,只轻轻点头同意了。

不过,过后徐母悄悄对徐瑾瑜说,这些日子赵庆阳吃吃喝喝都特好解决,不做两身衣裳,那十两银子她拿着都亏心。

因为徐瑾瑜带了不少熟食回来,家里今日难得没有开火,虽说徐母手艺好,但是换换口味也不错。

一家人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用了一顿饭,席间,徐老婆子听说这回的竹香囊还多得了十两的赏银,高兴的连声称好。

谁也不曾想到,一月多以前,整个徐家还是愁云惨淡,可短短一月有余,却已经脱胎换骨。

徐老婆子眼中含着光,看着徐瑾瑜。

她清楚的知道,家里所有的改变,都来自自己的孙儿。

而待瑾瑜九月入读东辰书院后,她们将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

赵庆阳有些羡慕的看着徐家一家人,他其实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贫寒的农家停留这么久。

可徐家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流淌的脉脉温情是他此世从未体会过的。

只要和他们共处一室,哪怕席间一言不发,也会因为他们的热闹而不由自主的牵动唇角。

可即使如此,赵庆阳再三思量之下,在大家吃完饭,照例在葡萄架下吹风的时候,提出了离别。

“回去,也确实该回去了。不算不知道,你这孩子都出来了大半月了,家里人也该着急了。”

“若要回去,明个让你婶子做两个好菜,吃过再走!”

“赵家哥哥,常来玩呀!”

大妮因为年纪大了,需要避讳的缘故并未多说,但却为赵庆阳倒了一碗他最喜欢的樱桃酱茶。

徐瑾瑜也没有想到,赵庆阳竟然要离开了。

说起来,当初他对于这位世子的来意并不明晰,是以多有试探之意,却没想到赵庆阳虽然出身勋贵,可并未沾染太多的勋贵跋扈习气。

指哪打哪儿,就是看打的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