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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虽好, 昭平君不缺。

隆虑公主的私产不止妆奁以及食邑所产,还有这些年来自皇家的赏赐。隆虑公主去世后这些全归了昭平君。昭平君的一间库房没够用。后又收拾几间出来才放完。

昭平君把烫手的宝物还回去。对方又要借给他玩几日。昭平君一想玩几日可以。当他准备应下的时候,注意到对方满眼希冀, 昭平君心中一凛,这是要以退为进慢慢腐蚀他啊。

这一次他玩几日,下次玩几个月, 再下次玩几年,玩着玩着成他的。

他又不是明天就死了, 或者活不到而立之年。此时他敢答应, 二十年后的今日极有可能是他的忌日。

二十年后他跟现在的皇帝舅舅一样可以策马狩猎, 身强体壮不惧虎, 却因为一个小东西尸首分家岂不是很可惜。

昭平君头回遇到这种事没有经验。他混账多年也没人求他办事, 不知该如何拒绝。隆虑公主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拿着宝物求儿子, 也不曾教过他。

昭平君沉吟片刻,看着宝物说:“突然想到我有几个相似的。”不待对方开口就要带人欣赏他的库房。

昭平君府里有三个库房。一个库房放他夫人的妆奁。一间库房起初放他的私藏, 后来又塞许多隆虑公主的遗产。还有几间连通的库房里头放的全是他继承的遗产。

昭平君打开最少的那间库房显摆:“如何?”

来人敢找昭平君自是清楚他的秉性。了解他的过程中很难忽视隆虑公主把私产留给儿子。对方看着百宝阁上放满珍宝一点也不意外。

昭平君大方表示:“喜欢哪个?拿去玩几天。等你的那个我玩腻了,咱们再换回来。”

对方的脸绿了, 谁要同他换着玩。

真是个棒槌!

“来而不往非礼也。太学博士教过我。我送给你也行。”昭平君很是慷慨大度。

我谢谢你!对方心想, 太学博士教的多了,也没听说你记住几句。这句你倒是记住了!可这是你一个纨绔该说的话吗?

“小人不敢!”对方拒绝。

昭平君:“有何不敢。一个小东西而已。”抬手指向隔壁炫耀, “那几间屋子里头全是这些小玩意。我都懒得摆出来, 太占地方。对了, 我书房里还有不少, 要不要去我书房看看?”

对方万分想问, 你又不看书, 要书房做甚!

太子表弟有个大书房,公孙敬声也有两间书房, 曹襄也有书屋。昭平君跟公孙敬声去长平侯府玩的时候发现府里有两个书房,还有一处议事厅。隆虑侯成日混吃等死也有书房。昭平君认识的人都有书房他哪能没有。

不看书他也得整一个!

“不了,不了,小人还有事。”

昭平君:“可是你什么都不要,我哪好意思玩你的宝物。不明真相的人准以为我穷的连个小东西都买不起。”

“不会的。谁不知道公主最疼你,她的珍藏都留给你了。”

昭平君点头:“你这样说我更不能要你的东西。他们非得怀疑我贪婪,那么多好东西还惦记你的。”不待他开口又把人推进去,“选一个,选一个。以后你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来找我,我这里的东西你也可以随便选。”

“改日吧,改日!”

昭平君jsg点头:“也行。那你改日过来的时候记得把那个小东西带过来,到时候我们换着玩。”

那人连连点头,收起宝物带着仆从急匆匆往外走,仿佛后面有狼追他。

昭平君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大乐。

随从很是奇怪:“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昭平君不怪他无知,在此之前他也不敢相信有人给他送礼。

“你认为他找我只是请我帮他看看那东西做工怎么样,值多少钱?”

随从一直在他身边,微微摇头:“不像。可您刚才叫他随便挑他又不敢挑,难不成他看出您已经知道他想用个不好的换走您的宝物?”

“蠢!他求我办事给我送礼,不好明说才说送给我玩。”

果不其然,随从很是震惊:“求您?您——”到嘴边忙咽回去,“公子如今在宣室殿当差,离陛下近,他想通过您求见陛下?”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昭平君也不在意,“告诉夫人,”停顿一下,他可算明白长平侯府为何常年大门紧闭,长平侯夫人深居简出,“告诉夫人以后我不在家大门关上,谁来都不许进!”

随从应下:“公子出去?快午时了。”

“去对面。”昭平君忍不住跟公孙敬声显摆。

公孙敬声脱口道:“也有人找你?”

此话何意?昭平君试探地问:“以前也有人找过你?”

“找我做什么?”公孙敬声下意识反驳,又摇了摇头,“有是有,但是希望通过我攀上我父亲。他身为九卿之一,底下那么多官职,陛下又不可能挨个盯着,可安排的地方多了。”打量一番昭平君,很是想不通,“他们找你做甚?”

昭平君不爱听这话:“我乃太后的亲外孙,陛下的亲外甥。”

公孙敬声轻嗤一声:“那人一定不知道你见着陛下像老鼠见到猫。”

昭平君笑骂一声:“滚!”

随即他又忍不住感慨:“我真佩服咱家表弟。真心佩服!”

“据儿做什么了?”少府离太子宫远,不像宣室殿跟太子宫相邻,他自然不如昭平君消息灵通。

昭平君把前几日小太子跟他说的话大概叙述一遍。随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感叹:“我当时还觉着他杞人忧天。小小年纪不好好吃饭读书,成天瞎操心。”说到此,他身体前倾,“知道吗?我刚才差点就收下了。这次是个小玩意,下次是个大东西,再下次就有可能是一箱黄金,再下次一大箱金玉珠宝。”他想象一下,无比陶醉,“苍天啊!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人头落地就不值钱了。”公孙敬声无语,这是什么好事吗。看他那样恨不得昭告天下。

昭平君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你父亲是不是就是这么走上歧途的?”

“不清楚。”公孙敬声仔细想想,“平日里也没人找他。”

昭平君嗤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父亲位高权重,哪能亲自收东西。这种事十有八九交给他的随从、门客等人。他回家休息的时候奴仆跟他禀报一声就行了。”

公孙敬声想想也是。比如通过他也可以找到他父亲。

“开窍了啊。”公孙敬声很是意外。

昭平君得意的指着脑袋:“咱这是一通百通。”

公孙敬声轻笑一声。

昭平君给自己倒杯水,说累了。

随即他忍不住想,这次是个玉雕,下次会是什么。想着想着忍不住担心,昭平君问:“我要是哪天没控制住自己的手该如何是好?”

“交给太子表弟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个问题公孙敬声最近认真考虑过,“有人给咱们送钱这种事都是小事。”

天天在宣室殿外看门,昭平君不懂什么事才算大事,于是叫他举例说明。

公孙敬声:“军政。”

“贪污受贿,安排官吏,也是干政啊。”

公孙敬声嫌弃:“你是能安排三公还是能左右九卿?”

昭平君认真想想:“老弟说得对。这事得告诉太子表弟。”

其实你是想显摆吧。公孙敬声心想。

昭平君正有此意。不过小太子还在上林苑。上林苑有一片地方只有野鸡野兔子野鹿等比较温和的野兽。刘据很想狩猎,前几日刘彻就领着他在林中骑马。不至于迷路碰到猛虎野猪了,刘彻才开始允许儿子骑马狩猎。

昭平君受不了日日骑马出去,赶上休沐就趁机回城,名曰想女儿了。

这话不要说小太子不信,刘彻也不信。他自己成日没点稳重劲,跟个无忧无虑的半大小子似的,他哪会当父亲。

昭平君听太子提过,大军开拔那日回宫。大军开拔那日城里很是热闹,许多人不畏辛苦,出城几十里送从长安出发的精兵良将。

昭平君没去。金乌西坠,他从家里出来。从东边城门进去昭平君就直奔太子宫。果不其然,太子表弟正好用晚饭。

小太子很是无语:“天快黑了你来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会不会说话。”小太子一顿好几个碗碟,厨子不可能做的刚刚好,盖因有些东西太少没法做。昭平君表示他很好养活,不介意残羹剩饭。

小太子无奈地撇一下嘴:“快点吃吧。天黑宫中下钥不可随意走动。”

“你的榻挺宽的。”

小太子:“书房更宽敞。”

昭平君闭嘴。

安安分分吃个半饱,他开始显摆自己的“丰功伟绩”。小太子诧异:“你竟然忍住了?”

“我也觉着不可思议。”昭平君这几日走路带风,越想越觉着他了不得,“跟做梦一样。看来我日后也能成为皇帝舅舅,不,你的肱股之臣。”

小太子想笑:“但有人会认为你傻。一个小东西,只是玩几日,收下也无妨,玩几日也不犯法。”

“那是他无知!”昭平君此刻真像一位智者,竟然说出“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俗语。接着他又说:“哪有人打小就恶贯满盈?”随即想起一人,“大姨母的儿子,听母亲说陛下刚找到他的时候胆小如鼠,不敢靠近舅舅。甚至不认识黄金。”

那时小太子还没出生。小太子知道修成君的儿子的时候他已经是横于京师的纨绔。彼时修成君的儿子二十出头,他狠起来可比十来岁的少年狠多了。

像昭平君这种府里没人教他耍横,又因为年幼能做的事有限,胡作非为也是招猫逗狗,掀翻菜摊子,放几句狠话。而二十多岁的男子一拳可以要人命。

“你说得对!有些坚持看起来很像傻子。但你什么都不缺,没必要同流合污。”小太子为他鼓劲。

昭平君点点头,满脸笑意很是喜悦。

“其实钱和物品都是小东西。”

昭平君好奇:“他既然有求于我,除了给我财物还能给我什么?肯定不可能助我加官进爵。”

“人啊。人也比金银合算。”小太子算给他听,“你身为父皇的外甥,见多识广,给你不值钱的,你定会觉着他侮辱你。就说那人前几日送你的东西,得买多少美貌女子,知情识趣的男子?”

昭平君不由得想起他父亲养的那些莺莺燕燕,他祖母养的油头粉面。

“你说得对。人送给我,我还得替他养。”

小太子:“枕边风一吹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昭平君摇头。

难怪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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