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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凤仪心里有事,笑了笑拒绝,“回头我自己做。”

到家把两扇大门打开,边洗衣服边盯着门外。

衣服快洗好,还不见陈月娥出来,江凤仪纳闷,难道是她小人之心。

“娘,我想吃爆米花。”

小孩子的声音从东边传来。

江凤仪笑了。

“吃什么吃?没你不吃的!这里又没炸爆米花的,上哪吃去。”

陈月娥的怒吼传过来,江凤仪笑的愈发灿烂,跟今天的太阳一样。

“不用炸,用锅做。娘,甜儿的娘就是用锅做的。”

“哪个甜儿?”

这话问出来,东边安静片刻。

陈月娥大概反应过来了,咒骂声一句接一句。

江凤仪听不下去,压水井压的咯吱咯吱响,咒骂声戛然而止。

“想吃找她去!她那么能,叫她给你做!”

无赖的话传过来,江凤仪服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水泼到墙上的声音传过来,江凤仪怀疑她用刷锅水浇菜——心里有气,没像以往慢慢浇,所以一下全倒出来。

江凤仪有种预感,最迟半小时,陈月娥就得出来。

太阳高升,隐隐能闻到肉香,也不知道哪家做的,江凤仪被这香味馋的也想找肉票,结果让她看到陈月娥拎着桶朝西边去。

部队打的水井在西南方向,化粪池和公厕在西北方向。拎着桶往西只能去这两个地方。

孔营长挑水了,陈月娥把锅搞的很脏,也不需要她打水。

江凤仪等她回来关上门,就悄悄出去,直奔化粪池。

不出她所料,化粪池边有板栗。

江凤仪是城里人,父母虽然是工人,因为是技术人才,工资可观,她小时候没吃过苦,即便会过日子,也没到一粒米也得捡起来的地步。

可早几年从上到下都穷,每人每月二两肉,职位高的有点青菜。职位低的,每顿只有一个窝头。不吃就得买溢价菜。溢价菜太贵,很多人吃不起。整天啃窝头也不行。不论她所在部队,还是她父母工厂,从上到下都提倡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给国家减轻负担。

江凤仪就算不想干,为了肚子也得刨地种菜。

自个种东西,体会到辛苦,江凤仪还是城市人,因为那几年艰苦岁月,骨子里跟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的农民一样会过。

江凤仪吃过杜春分炒的板栗,香的跟白面馍有一比。陈月娥居然往化粪池里倒。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凤仪直接去找师长。

师长看到她怒气腾腾的万分好奇。

安排江凤仪发各种票,师长就是了解到她脾气好,通情达理,城里人,接受过新式教育,眼界不一般。

这个工作她干了大半年,没出过乱子,也没听说她冲谁发脾气。

“什么事把小江同志气成这样?”

江凤仪脚步一顿,暗暗运气,然后才朝师长走去,“这事您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师长爱人不禁说:“小江,你总得说什么事吧。”

师长的老娘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

江凤仪想到这位老太太上次的反应,心中暗喜,“大娘,陈月娥把螺扔化粪池里,您知道吧?”

秋天是吃螺的季节。

老太太立即问:“她又弄了?”

江凤仪:“还不如祸害螺呢。那东西也就解解馋。她这次祸害的是能当粮食的板栗。”

老太太顿时浑身发抖,拐杖晃晃悠悠,师长两口子赶忙上去,一个扶着,一个顺气,“娘,娘,别气,先别气,听小江说完。”

老太太的一口气喘上来,就看江凤仪。

江凤仪不答反问师长:“您都听说过陈月娥跟邵营长的爱人杜春分不对付吧?”

师长的小儿子道:“我知道。她羡慕杜大厨,见不得她好。”

知道就好办。

江凤仪继续说:“她整天盯着杜春分。杜春分上山弄野鸡,她也上山。杜春分下河她也下河。早几天杜春分上山捡树枝,看到落地的板栗心疼,就捡家去了。

“陈月娥看到了也上山弄板栗。她不会做又拉不下脸问杜春分,刚刚做坏了就跟上次一样偷偷倒化粪池里。”说完就看着师长,等他决断。

师长的爱人先开口,“这山上的东西野生的,部队也不好管啊。”

江凤仪:“嫂子,山是国家的吧?”

师长明白了,“那我过去看看。”

老太太先一步。

师长担心他老娘气晕过去,“娘,我叫上老赵,这次一定好好说说这个陈月娥。”

“说说?”老太太不乐意。

犯错误的不是孔营长,师长也不好办,总不能把人撵回老家。

部队历来没这个规矩啊。

师长:“警告,警告!”

老太太依然不满意:“那就是个瘪犊子!”

师长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我一定严肃处理。”看到江凤仪,想想陈月娥的秉性,“小江,你就别去了。”

到外面找个巡逻的士兵,让他去后勤找几个人,随后去赵政委家。

赵政委一听陈月娥干的事,当即就要去找孔营长。

师长拦住,抓贼抓脏。

后勤开车过来的,十来分钟就到了。

一行人到化粪池边就看到零星几个板栗。

士兵抡起铁锹下去,就铲到几个。

师长皱眉:“小江是不是看错了?这些本身就是坏的。”

后勤的人想起上次挖田螺,田螺就在化粪池边。陈月娥那个女人又不傻,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往里挖。”有人提议。

小兵站到化粪池边,战友抱住他的腰,小兵身体前倾往中间挖一铁锹,铁锹出水,全是板栗。

师长不禁庆幸他娘没来。

赵政委转向师长,这事怎么处理。

师长想了想,冲一个小兵招手:“去把孔营长和陈月娥找来。

小兵跑步前去,然而十五分钟两口子才到。

师长看了看手表,又看看一步当两步走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孔营长,这是怎么回事?”

孔营长很茫然:“什么怎么回事?”

赵政委对他很失望。

这个小孔,打仗的时候也是条汉子。在家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赵政委直接问:“你是要我挨家挨户询问?”

孔营长的脸色变了。

陈月娥越过他:“是我倒的。师长,政委,这可不是部队的东西。”

赵政委点头:“但这是国家的。”

陈月娥的气焰消失,不由地害怕。

孔营长不敢再装:“政委,这些板栗本身就坏了。”

陈月娥眼中猛一亮:“对,对,政委,师长,这些都是坏的。好的在我家,还没做。不信,不信我这就去拿。”

赵政委伸手接过铁锹,弄一些黑乎乎的,“孔营长,我怎么记得板栗是褐色的。这些像是炒糊了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孔营长,陈月娥,你们不会做,以后就别祸害东西。再有下次,”看向师长。师长微微颔首。赵政委直接问:“孔营长,今年多大了?”

孔营长的脸色煞白,他明白这话的意思,再有下次,别怪部队让他提前转业。

“政委,还有好几年。”

这话说的看似答非所问,但师长和赵政委都明白他潜在意思,他没犯错,年龄未到,就是他们也别想让他提前转业。

赵政委冷笑一声,直视陈月娥:“很多人向部队反应,你陈月娥浪费国家的东西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算上这一次,已是第四次。陈月娥,你以后就不要再往山上去了。”

陈月娥瞬间跳脚:“我又不是故意浪费!师长,政委,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看到他俩腰间的枪,“好比这练枪,你们敢说就没浪费子弹?”

孔营长忙喊:“月娥,少说两句!”

师长无语又想笑,没见过这么可笑的女人。

“你拿浪费食物给浪费子弹相比?子弹那是为了在战场上杀敌。你浪费食物也是?”

陈月娥语塞,忽然想到她也没弄几次东西。一次田螺、一次杨槐花,一次蘑菇,再就是这次的板栗。不多不少正好四次。

“赵政委,是不是杜春分说的?”

师长皱眉,干杜春分什么事。

孔营长想起来了:“是邵营长说的吧。”只有邵耀宗问过他,出什么事了。

赵政委摇摇头,真是冥顽不灵。

“我和师长今天不光没见过邵耀宗,也没见过杜春分。”

陈月娥和孔营长脸色骤变,不可能!

孔营长随即一想,邵耀宗以为他家爆米花,所以杜春分才故意弄爆米花。

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整天盯着他家。

他又没跟人结仇。

赵政委见他还在想,很想说,浪费粮食就是所有人的仇人。

师长想到他娘还在家等着:“孔营长,陈月娥,你二人就此事各写一份检讨。”

孔营长不敢信。

师长道:“不归档。但再有下次,会跟你的档案放一起。”

陈月娥不禁说:“我没上过学。”

师长好笑:“我的问题?”

陈月娥噎住了。

赵政委:“你们刚刚提到杜春分,据我所知杜春分家穷,也没上过学。她不光识字,还会算账,跟谁学的?”

陈月娥被问住,因为她不知道杜春分有师傅。

李慕珍等人知道,但绝不会告诉陈月娥。

孔营长想想:“邵营长教的吧。”

赵政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邵营长可以教,你不能教?”不待孔营长回答,就对陈月娥说:“你能把祸害东西的这股劲儿放到学习上,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有条件还不识字,很光荣?身为军人家属,不思进取。孔营长你不多教教她,还试图帮她蒙混过去,你的觉悟呢?”

赵政委并没有厉声呵斥,依然让孔营长感到羞愧。

师长冲后勤招招手,上车。

赵政委坐上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师长:“别气了。你要往好了想,军区就一个陈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