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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儿看着眼前的菜,道:“今天不是。”

杜春分笑眯眯看着她:“那你还想要压岁钱吗?”

甜儿瞬间喜笑颜开,讨好的说:“娘最好。娘,新年好。娘从不骗人。”

杜春分很无语地瞥她一眼。

甜儿伸出手。

杜春分朝她手心一巴掌就去卧室。

甜儿下意识想跟进去,想到什么又坐下,压低声音跟姐姐妹妹分享:“娘拿压岁钱去啦。”

去年孩子小,一人两分钱。

今年孩子又涨一岁,杜春分给她们每人准备五分。

穷人家过年没有给压岁钱的习惯。

邵耀宗打小没见过压岁钱。

去年杜春分给孩子钱,邵耀宗很意外,他一直以为杜春分跟他家一样穷。

再后来知道他老丈人是杜局,以前他觉得不合理,甚至不可思议的事都解释得通了。

最近几个月不论杜春分说什么做什么,邵耀宗以往那个大惊小怪的心,再也生不出半点波澜。

哪天杜春分告诉她有海外关系,邵耀宗也能很平静地“哦”一声表示知道。

甜儿拿到钱就往柜子里塞。

小美和平平、安安见状也跟着放进去。

杜春分故意逗她们:“不留着买糖?”

平平和安安看甜儿和小美,征求她俩的意见。

甜儿眼珠一转,歪着脑袋问:“娘不给买啊?”

小美懂了,跟着就说:“娘买吧。娘买的糖好,我喜欢。”

杜春分口中的粥险些喷出来,真是她亲闺女,丁点大就知道啃老。

“有那么多核桃和松子还不够你们吃?”

去年临近夏天核桃吃完,杜春分打算到秋打核桃捡松塔就多弄一点,给张连芳和杜二壮寄过去。弄得是不少,可没法寄。以至于连秋天准备的干菜和咸菜坛子,快把东边卧室堆满了。

饭后,杜春分哪也没去。

抓一把核桃让孩子们自己玩,她把菜坛子和干菜移到堂屋,靠北墙放着。核桃和松子这两样好东西还放卧室里。

收拾干净杜春分累一身汗,顿时没心思琢磨部队的事。

江凤仪等人担心,饭后就在门外守着。注意到邵家大门一直关着,她跟姜玲好奇进来看看,杜春分居然坐在堂屋门口太阳底下给几个孩子捏核桃。

姜玲不禁说:“嫂子,你可真坐得住。”

“不然咋办?”杜春分反问。

姜玲无言以对。

江凤仪:“你要是投胎到城里,现在不是干部,也是个科学家。”

“那还是算了。城里现在的情况,不如小老百姓。”

江凤仪闻言没心思调侃她,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杜春分手里还有俩核桃,给她俩。

江凤仪和姜玲没接,她俩都知道这是给孩子补身体的。

哪天平平和安安跟小美和甜儿一样高,她们或许能坦然接过孩子的零嘴。

姜玲自己找个小板凳坐下:“嫂子,你说这事,还得多久?”

杜春分瞥向江凤仪。

江凤仪:“那天老廖说得几年。我估计也得几年。现在的情况可不止破除旧风俗那些事。”

姜玲点头:“老蔡也是这样说的。有人想趁机上位。唉,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你说,那些人咋不掂量掂量自个几斤几两。”

杜春分心说,有那个自知之明,事态也不至于搞得这么严重。

最近没去过安东,她是不知道乱成啥样。

凭师长传来的消息,她爹一个不搞政治没有军权的人都被监视,可见一斑。

杜春分不想聊这些糟心事,就把毛线拿出来。

江凤仪发现是旧的,“谁的?”

杜春分看一眼跪在地上分核桃的孩子,“她们去年的毛衣小了。拆了重新织也没以前舒服。给邵耀宗打个毛线裤。”

姜玲忍不住说:“邵营长肯定特高兴。”

江凤仪道:“这还用说啊。以前可没人给他打。”

杜春分不禁笑了:“你们就别调侃他了。”

两人也不好意思调侃实诚人。

各回各家把需要做的活拿来跟杜春分一起做。

大概半小时,李慕珍和刘翠华也过来了。

她俩昨晚也听到那两声枪响。晚上冷,早上忙,没空聊。到杜春分家嘴巴空出来,正好姜玲和江凤仪感兴趣,结果一直聊到中午。

杜春分听的耳朵热了,她们居然不渴。

本以为不渴嘴巴也该累,结果下午继续。

好在四点多太阳下山,温度降下来,她们四点就走了。

翌日天空飘起小雪,外面北风能吹掉耳朵,江凤仪和姜玲窝在家里不出来,杜春分的耳朵可算清净了。

杜春分边看孩子边织毛裤,毛裤织好,临近正月十五。

师长和政委没让杜春分失望。

十四早上,三团的人陆续回来,十五上午,二团的人陆续回来。

甜儿和小美在院里听到邵耀宗的声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大喊着“爹”,一边往外跑。

邵耀宗赶忙蹲下去迎接她们。

平平和安安到离他有半步,猛然停下。

杜春分鼓励俩孩子:“快去!爹想你们了。”

甜儿和小美靠着邵耀宗的胳膊,平平和安安扑到邵耀宗怀里。

杜春分旁边护着别摔倒。

爷几个腻歪一会儿,杜春分开口说:“都过来,让邵营长回屋歇会儿。”

小美和甜儿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屋里拽。

平平和安安前面开路。

邵耀宗不由得想起上次离家很久,俩孩子看到他的场景,那真是,不堪回首。

杜春分给他倒杯水,就给他抓一大把松子。

邵耀宗:“别忙活了。你这些天看着她们也辛苦。”

杜春分挑眉,真难得啊。

邵耀宗想问怎么了。回想一下他说的话,顿时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

杜春分想笑:“你知道我辛苦不是应该的吗?居然不好意思。”

邵耀宗的耳朵微红,神色反而因为她这句话自在多了。

杜春分推一下水杯:“喝点。有事问你。”

邵耀宗知道她想问什么,“年三十晚上的枪声?”

杜春分点头,“一团?”

邵耀宗喝口水“嗯”一声。

杜春分连忙拿着板凳坐他身边:“孔营长放的黑枪?”

邵耀宗微微摇头。

杜春分失望又不敢信,“咋可能?”

孔营长那些人确实看新团长和政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俩人是上面军区派来的,分别比师长和政委低一级,差距不大,又有靠山,师长和赵政委都不敢对俩人过于严苛,孔营长那些人能怎么办。

唯有乖乖听话。

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阳历一月前后失态发展到顶峰,多地开始争班夺权,军区也不例外。

那时候师长没规定严进严出,打听点消息容易。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消息被孔营长那些人知道,还让他们打听到团长的夫人是早几年娶的。明面上是小业主的女儿,其实是资本家大小姐。

有了这个身份,都不需要再做文章。

一团长也真冤枉。他跟那些抛弃糟糠之妻的不同,他老婆死好几年了。这个对象还是有关部门的同事介绍的。

外面那么疯,一团的人又窝着火,哪管你啥时候娶的,谁介绍的。

一团问题严重,上面自然得派个强硬的。铁血军人可不是杜启元那种满肚子心眼,肠子九曲十八弯的人。

孔营长他们扣帽子,一团长肯定不戴。

政委帮忙劝和,结果不知怎么双方都火了。

邵耀宗当时也睡了,听到枪声赶到,还未休息的师长和赵政委已经到了。

他俩出现,双方熄火,挑事的全被关起来,见不着面,以至于邵耀宗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

杜春分听他大概讲完就忍不住问:“孔营长这是第几次?”

“盼着他滚蛋?”

杜春分瞪眼,不是废话吗。

邵耀宗:“一团长先掏的枪。这事不能上报。否则上面万一觉得师长和政委无能,他俩也得下去。”

杜春分不由得朝东看去:“你们就不怕再来一次?”

“一团暂时由参谋长和副师长代管。师长改天去宁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把一团长和政委调过去。”

杜春分:“这节骨眼上可不容易。”

“明升暗贬也得把人弄走。”

杜春分啧一声:“要我说让孔营长转业得了。”

邵耀宗忍不住说:“祸害老百姓去?”

杜春分顿时无言以对。

邵耀宗:“前一团的政委跟师长没什么交情,他犯了事,师长都不忍心看着他爱人和女儿被连累,能把孔营长放出去?即便放,也得过几年。不可能一直这么疯下去。”

然而邵耀宗料错了。

开春,师长把一团和政委想为祖国戍守北方大门的报告递上去就被搁置。

再后来电话也不通。

要不是有后勤定时送补给,师长险些误以为他们这一师被遗忘了。

上面无暇顾及他们,师长决定自己处理。副师长、参谋长和一团团长以及政委共同整顿一团。

消息传到家属区那天正好五月七号,也是周日。因为只有周日家属区的军嫂们才有空聚到一起唠嗑传递消息。

杜春分有四个孩子可没空。

姜玲牵着她儿子过来把这事告诉杜春分,杜春分简直不敢信。

邵耀宗正刷鞋,杜春分叫他停一下,“这不是乱搞?”

“咱们部队算好的了。只有一个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