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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招娣睁开眼,揉揉酸涩的眼角,撑着硬邦邦的床坐起来,打开窗户看到太阳露个头,忍不住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即,把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倒在床上,红色线毯瞬间变得五彩斑斓,一夜没睡好的宋招娣的头又开始痛了。

最多再过一年,西装就会被打成资产阶级,旗袍被打成封建欲孽,花里胡哨的衣服被归为“奇装异服”。

先前宋母给宋招娣收拾衣服的时候,宋招娣看到米黄色上衣,桃红色带有印花的短袖,宋招娣就不想带。又没法解释要不了多久,艳丽的衣服都不能穿,宋招娣便什么也没说,由着宋母收拾。

宋招娣忍着头痛,把艳丽的衣服全挑出来塞柜子里,耳边响起“你的品味很一般”。宋招娣无力地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脑壳不甚疼了,宋招娣起身套上一件灰色长裤和白色衬衣。

打开房门,宋招娣见隔壁敞着门,不禁挑了挑眉,钟建国起得真早。

悄悄走进去,看到床上只有一个小娃娃,转到最西边,大娃和二娃也在睡。宋招娣想了想,抱着三娃下楼,把他放在椅子上,又拿个板凳挡着以防他滚下来,才去洗脸刷牙。

钟建国正在压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今天这身还像样。”

“我不想跟你说话。”宋招娣白了他一眼,“对了,跟你说件事。”

钟建国故作惊讶:“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有意思吗?”宋招娣无语,“你昨天拿来不少菜籽,我打算今天就种上。这些花怎么办?”

钟建国直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这些花都是大娃的妈妈生前种下的,你拔掉种菜,大娃又得骂你坏女人。”

“不种吃什么?”宋招娣问。

钟建国本以为昨夜会失眠,而一直困扰他的怪异有了解释,钟建国一觉睡到天亮,今儿心情很好,便说:“把花种在竹篱笆旁边,我跟大娃解释。”

“挨着篱笆墙种一圈?”宋招娣道,“种不完。有木板吗?弄几个木盒子,剩下的种在木盒里,放在廊檐下。”

钟建国想一会儿:“也只能这样。”

“院里也没有木柴,厨房里的柴火烧完了怎么办?”宋招娣问,“不会让我上山砍柴吧?”

钟建国:“按理说是要咱们自己去找柴火。”

“如果不按照常理呢?”宋招娣问。

钟建国:“烧蜂窝煤。我在申城的时候就一直烧煤球。”

“你家有几个炉子?”宋招娣问。

钟建国:“一个。”

一个炉子做一顿饭,少说得一小时。宋招娣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全职保姆还兼上山砍柴?我这是什么命啊。”顿了顿,“钟建国,我现在回农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钟建国笑道,“我不同意,咱俩这婚你离不掉。你去法院,法院也不敢受理。”拎着水绕到宋招娣身边,“宋招娣同志,《红楼梦》中关于王熙凤的批语挺适合你。”

宋招娣笑吟吟问:“钟团长,如果家里没柴火,你觉得饿着的人会是谁?”

“你——”钟建国指着宋招娣,宋招娣眨了眨眼,示意他接着说。钟建国深吸一口气,“我待会儿就去找警卫员,叫他来给你劈柴。”

宋招娣很意外:“你还有警卫员?”

“我是团长!”钟建国提醒道,“不是你们村的村长。”

宋招娣:“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我们村,你说自己是个小兵也没人怀疑。再说了,你也没说你有警卫员。”

“我没说的多着呢。”钟建国道,“但是也没有你瞒我的事多。”

宋招娣看向他,目光灼灼:“然后呢?”

“赶紧刷牙洗脸去做饭。”钟建国说着,拎着水进屋。把厨房里的缸和院子里的缸都打满,估摸着宋招娣两天不用打水才停下来。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没什么可吃的,宋招娣便煮一锅浓稠的白米粥,炒个醋溜白菜。白菜盛出来,宋招娣跟钟建国说:“柜子里还有两个鸡蛋,做给大娃和二娃吃?”

“小葱炒鸡蛋?”钟建国道,“他俩吃惯了,明天还闹着要吃呢?”

宋招娣见他没直接拒绝,便猜到他也心疼孩子:“你堂堂一团长,连几个鸡蛋都供不起?”

“有钱也不好买。”钟建国叹了一口气,“多切点葱,炒一个吧。”

宋招娣:“油票有吗?”

“好像还有。”钟建国问,“缸子里没油了?”

宋招娣:“既然还能吃得起油,那我就给他俩做个鸡蛋饼。”弄一点面糊,撒点葱花,磕个鸡蛋,两分钟,用猪油煎制而成,黄橙橙的鸡蛋饼出锅。

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宋招娣忍不住咽口口水,感慨道:“我真是世上最好的后妈。”

钟建国不信:“你的意思我继母把我和我哥赶出去,她以后老了,我如果不孝顺她,这种事搁你们村,我会挨骂?”

“是的。”宋招娣道,“村里人还会跟你说,你继母以前也不容易,也不是故意那么对你们。她如今已经知道错,年龄又那么大了,你应该原谅她。这也是我不想呆在村里的原因之一。”

钟建国决定改天找几个从农村来的兵问问:“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宋招娣道,“你有三个儿子,我不想生孩子,你也不会逼我,对不对?”

小儿子堪堪一岁,钟建国确实想过等几个孩子大了再要孩子,也打算找机会跟宋招娣说这件事。被她堂而皇之地说出来,钟建国倒有些不自在:“孩子的事,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曾亲眼见过一个产妇大出血,最后一尸两命。”刘灵没见过,原主小时候经常听宋母说哪家的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没挺过来,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刘灵变成宋招娣,有原主的记忆,虽然记不清是哪家媳妇,哪家的姑娘。可难产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时常发生,“不瞒你说,我怕生孩子。”

钟建国盯着宋招娣:“你是女人?”

“我是女人。”还是个从二十一世纪末穿过来的大女人,“不是每个女人都愿意从鬼门关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