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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迟迟不见林和平过来,还以为她反悔了,如今看到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再次起身,“小林,快坐。”

林和平:“不了,我还有事。咱们长话短说,合同好了?”

县长实话实说:“早好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合同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说着把合同递给她。

林和平翻开一看几乎没修改,合上就说,“不用。”拿下挎包。

县长下意识问,“这是做什——”

扑通!

办公桌上多出一堆大团结。

县长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颤着手指,“这些,这些……”

林和平的表情平静又坦然,仿佛倒出一堆冥币,“您数一数,签了字再发现少了,我可不认。”

县长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悄悄下移,朝自个腿上掐一把,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小——小林,林厂长,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县长边说边运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他本人看起来淡定如林和平,“我以为你是先给县里一部分,生产后再把余款付了。”

林和平惊讶,“还可以这样?”

换成上一个合作对象,县长自然不敢说这番话。

林和平开的条件太优渥,他们领导班子开会讨论此事,都怀疑林和平逗他们玩儿,偏偏林和平今天把钱带来了。

见到真金白银,县长放一百二十个心,才敢把他们讨论结果说出来,“你刚才看合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几个地方空着?”

县里没打印机,合同书是县长亲自抄写的。

县长翻开合同,“这里就是留给你补充条款用的。你可以加先付百分之五十,半年或一年后再付百分之五十。”

林和平看过去,果然有几行空在那儿,“那个食品厂什么都要买,包括扫地的扫帚,您要是这样讲,我就按照你说的写了。”

县长给她一张草稿纸。

林和平写下来,县长抄上去。

林和平把钱装回去一半,县长喊他秘书,让秘书去找会计。

三人先后把钱过一遍,一张不少,还觉得跟做梦一样。

林和平也觉得跟做梦似的——钱还剩一半。

林和平没敢拿回家,因暂时用不着,担心被偷或被老鼠咬了,让老村长送她去银行。

从银行出来,林和平去有家食品厂会计家,给他一百块钱,让他买扫帚和抹布等物。

在家休息一天,二十号一早,周建业骑着自行车,前面驮着老婆,后面载着小舅子,前往青潭镇。

七点五十,林宁宁去学校,周建业和挎着大包的林和平去工厂。

到工厂门口,听到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周建业转向林和平,“你不是说没几个人?”

林和平:“应该是冯会计猜出我有钱,跟他们通风报信,今儿能来的都来了。”说着提包递给周建业。

周建业拎着包随她进去,看到满院子荒草,不禁皱眉,“怎么这么破?”

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和平佯装没发现这点,故意大声说,“就是太破才派我过来。”

此话一出,远处的人群躁动起来。

周建业看一眼在北面厂房门外闲聊的一众人,压低声音说,“他们一定在说,这女人是谁?好大的口气!当自己华佗在世,起死回生。”

“华佗在世也没用。华佗只会治病救人。”林和平嘀咕一句,朝二十来米外的人群看去,看到十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冯会计,冯发展。

冯发展见林和平发现他,大步迎上来,边走边回头说,“这位就是咱们的林厂长。”

有人立即问:“旁边那个呢?”

冯发展也想知道,“厂长,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说着,不禁看一眼周建业。

林和平转身看向周建业,笑着问:“我该怎么介绍?”

“你的保镖?”周建业挑一下眉说道。

“保镖?!”

十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齐呼。

周建业和林和平吓一跳。

夫妻二人转向众人,看到众人满脸的错愕,仿佛在说,这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厂的厂长,还有保镖?!

林和平瞪一眼周建业,认真说:“我爱人。北海舰队某部队军官。”

“军官?!”

众人惊呼,吓得刚刚钻出洞,打探情况的老鼠仓皇缩回去。

林和平这次没被吓到,只觉得脑壳痛,世人诚不欺我——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

十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当于八级地震啊。

林和平干脆不说了,静静地等他们消化消化。

周建业动了,指着冯会计,没有任何表情地说,“你,去把桌子搬出来。”

冯发展愣了一瞬,就去搬桌子,桌子搬出来,不禁皱眉,我又不是他手下的兵,干啥听他的。

怎奈冯会计不敢表露出来,搬到周建业跟前,还十分狗腿地说,“这个桌子有点脏。板凳干净,我去给您搬张板凳。”

“不用!”周建业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不禁问:“现在?”

周建业微微颔首,要立威就要趁热打铁。随即转向众人,“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们过来?”

如果只有林和平一人,这些人定会七嘴八舌的抢答。

周建业有一米八五,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很冷淡,林和平又说他是军官,这些连县城都极少去的人不由得觉得周建业高高在上,不容冒犯。

往日一个个泼辣惯了的妇女,顿时变成了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个个轻声细语地说,“不知道。”

“冯会计没说。”

周建业拉开提包。

扑通!

脏兮兮的桌子上瞬间多出一叠又一叠崭新的十元大钞。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个个瞪大双目。

周建业冲林和平使个眼色,该你了。

林和平走过去,故意问,“怎么了?”

然而,无人应答。

虽然只是一万块,远远不能跟县长办公桌上的比,可对八代贫农,根正苗红的人们来说,这也是个天文数字。

她们做梦都不敢畅想,有一日能见到这么多钱。

林和平拿起一摞扔包里,“本来想把你们的工资补上,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改——”

“不——不行!”

众人瞬间清醒过来,急急道,“不不,不行!”

林和平:“刚才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们眼里没我这个厂长。”

众人慌忙摇头又摆手,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只是没想好咋说。”

“对对,没想好。”饶是有心理准备,依然被吓傻了的冯会计清醒过来就跟着说,“厂长,厂长的丈夫,您您二位稍等,我去拿账本。”拔腿就往办公室跑。

出来时咯吱窝里夹着账簿,手里拎着两个板凳,随手指着一女人,“快擦擦。”

那女子半个小时前,看到扫帚和抹布,扬言新厂长求她,她也不帮忙搞卫生。

冯会计话音一落,那女子伸出两条胳膊,一边一个,直接用衣裳擦板凳。

林和平不由得想起她娘,因每当她娘的衣裳脏的必须要洗了,就用袖筒擦灶台,顿时坐不下去。

林和平不坐,周建业自然也不会坐,钱拆开就递给林和平。

林和平接过去就说:“排队!”

队伍瞬间变成一条直线。

周建业要不是前一秒还看到她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没个正行,险些以为到了女兵训练场。

周建业不禁转向林和平,你这个厂的工人有点意思。

林和平心说,有个屁意思。个顶个的见钱眼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指着擦拭干净的板凳,“如果我没记错,各位都是食品厂工人?”

众人同时点头。

林和平:“你们就是这么不讲卫生?用手和衣袖擦桌椅板凳,然后再去做吃的?怪不得好好一国营单位,能被你们做倒闭。”

众人下意识反驳,一低头,没一个身上干净的,顿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仓禀实而知礼节。

林和平并不想数落穷的都揭不开锅的工人,但她更不想满腔热血和她公婆的棺材本付之东流。

林和冷声说:“关于这点,稍后再说。冯会计,你来念,我来发。发到上个月月底。”随即又说,“我这边没零钱,先给你们一个整数,多出的那部分从这个月工资扣。”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问,“这个月发多少天的?”

林和平:“你们按照我的要求把房前屋后打扫干净,机器擦的锃亮,按整月发放。”

众人面露喜色,纷纷道:“我们等下就收拾。”

林和平道:“我还没说完。收拾出来的东西堆在一处,我请人拉去垃圾场。”

“我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