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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兴在旁叹气,他想花银子使路子救林顺,可衙门那些官差收了钱根本就是敷衍,这都两天了,林顺在里头还不知受了多少苦,收了钱的官差却一点消息都没带出来。

正踌躇间,绣云坊看门的小丫头挥着信快步跑了过来。

“信,是陈掌柜的信!”陈柔教过小丫头认字,她学的很快,能写客人的名字地址,能记下花样尺寸。

陈兴听是妹妹的信,与林氏打个眼色便上前接过拆开来。

他识字有限,还不敢确认,孔绣娘拿去看了,登时双手发颤,“我弟弟……我弟弟有消息了,他跟陈掌柜在一块儿,他们在一块儿!我、我这就拿给衙门老爷瞧,请他把顺子哥放了!”

这是天大的喜讯啊。若是前几天收到这封信,她还不知要多欢喜。

可现在,林顺被关押着,虽然弟弟安然无恙令她很开心,但悬着的那颗心仍然放不下。

她怎么能偿还林大哥的这份情啊?

希望他不要受罪受难,就是有什么报应,也应该报应她啊。

陈兴陪她进了衙门,却被小吏轰了出来。花钱把信呈了进去,那日抓人的官差被上峰骂得狗血淋头,让他尽快把人放了。

官差心里不舒坦。其实这件事上,他是有私心的。

绣云坊只有几个女人,若是趁机把这家店吞下来,再逼得那孔绣娘给他做小,岂不美人也得了,钱也赚了?他正想多拿捏他们几日,等孔绣娘服软。哪想到突然飞来一封信,说那洪掌柜的闺女是自己非要去京城找情郎?

若是就此把林顺放了,以后他拿什么由头收拾绣云坊那几个?

——

浙州赵家,长寿正在马房里洗马。

小厮福顺快步走进来,跟吴管事回话,“爷前年不是卖了个小楼给姓陈的一家?还拖当地的几个官差帮忙照顾一下,今儿传信过来,说他们家遇上了麻烦。那捕头王勤拿了姓林那汉子,指着他说是拐子。问您拿个主意,看要不要帮忙说句话。”

吴管事怔道:“哪个陈家?怎么又有个姓林的?”

福顺笑道:“您许是忘了,这两年,那边没怎么管。是咱们大小姐的生母,陈掌柜娘家,姓林的跟她是亲戚,是她嫂子的兄长。”

吴掌柜冷笑:“哦,是说那外室女的娘家?算咱们赵府的亲?说出去不怕给人笑话?”

福顺挠头道:“吴叔,毕竟是爷吩咐照应的,如今爷不在,若是叫他们出了事儿,回来了难免要怪罪。再说陈掌柜……您知道的,爷还是想把她劝回来的,前些日子爷怎么留人,您想必也有耳闻……”

吴掌柜冷笑:“这女人给几分颜面就敢开染房,以为是哪家千金小姐呢?爷过几日腻了,还不就是个丢在后院独守空房的怨妇。去去去,我这儿忙着呢,要出面,你自个儿去,没工夫理会这些个闲杂人等,爷眼巴前就要回来了,家里都还没收拾好,哪有这些闲工夫。”

吴掌柜不耐烦地甩甩袖子,走了。

福顺摇了摇头,吴掌柜不管事儿,他得寻个能做主的人去。少不得跑趟青山楼,问那边的大掌柜拿主意去。

一回头,见着旁边洗马的长寿,朝他招手道:“长寿,你过来。”

“有件事儿吩咐你,很要紧的,人命关天,能办吗?”

长寿抿唇不说话,黑眸闪了闪,点点头。

自他留在赵家后,几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不少人背地里喊他哑巴。

福顺道:“我还有宗事儿没办完,一时脱不开身,你去青山楼,找那边的大掌柜,就说陈柔姑娘家有事儿,请他出个面照应。记着,是大小姐的生母陈柔娘家的事儿,记住了?”

长寿点点头,转身就走。

赵晋除夕夜送一个女人回浙州,还在沿路安排人放焰火哄那女人开心,他是知道的。当时他就在车前,替他们牵马。

他不敢耽搁,飞快跑去了青山楼。

年轻孩子脚程快,不一会儿就把事情办妥了。

大掌柜慌忙叫人支出几百两银子,写了封信,交给长寿,“你去清溪,把信和钱都交给何师爷,先去衙门问,要是没在衙门,就去他家里,地址我也写好了,你认得字?”

长寿点头,大掌柜摆手道:“那你快去。”

长寿揣着银子,特别重的一兜银子,他捡小巷走,怕给人瞧出端倪抢走。

他又想,若是有这笔钱,可以自己在外头活上好几年,能找个地方落脚,专心读书看书,部署复仇计划。他动了心,停下脚步打开手里的银袋子,可是那边人命关天,人在牢里是会死的,——他爹就是这么死的。

他咬咬牙,重新阖上袋子跑了起来。

——

船靠岸停下,接下来预备走陆路了。

赵晋在云洲有笔生意要谈,需得三日后赶到那里。

这回柔儿没说要自己走的话。事已至此,她由一开始的挣扎、忐忑、来回纠结,慢慢转而无奈、接受和平静。

她已经可以忍受住,每当和赵晋在一块儿时,从福喜或金凤脸上看见的笑。

能忍受赵晋当着下人面前握她的手,或是在她脸上亲一亲。

只是赵晋还有点遗憾,从头一晚后,她就不准他再去她房里了。

但眼前情况乐观,搬过去跟她一块儿住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段时间赵晋的心情一直很好。

云州是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夜里刚到城门前,就见当地官员排着队在等待着了。

这地方稍嫌落后,他在当地的生意算是缴税大户。

孙大人望眼欲穿地立在城门前,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总算把他盼过来。

柔儿没有下车,坐在车内听赵晋与官员们寒暄。

那孙大人道:“上回一别,下官惶恐不安,小女伺候不力,怠慢了官人。今日特挑了四名美人儿,都是一等一的姿色,已送到了官人别院,还望官人莫念着旧时不快,好好享受一晚……”

其他人皆陪着笑起来。

赵晋余光瞟了眼落后一丈的马车,不知车里那位听了这话,心里可怎么想。

不过应酬是免不了,有些面子,他也是要给的。

赵晋还没试过这么忐忑的去应酬一回,才哄回的人,他其实也没底,怕她嫌他为了别人不陪自己,她虽不是那爱争风吃醋的人,可做女人的谁愿意风头给人争了?

一餐饭吃的有点心不在焉,那孙大人拉着他,不停道歉。问起当日那个会弹琴的孙姑娘,原来嫁了他同僚的儿子,做了官太太,倒比给赵晋做小出路好些。

赵晋笑着敬了一杯。

等他喝了酒回来,已过了子时了。被福喜扶着,不去自己住的上房,要去安置柔儿的客房瞧瞧。

院落中灯火昏暗,屋里的人显已睡下了,门前纸糊的灯笼摇摇曳曳,火势不旺,瞧是里头的蜡烛燃尽,快熄灭了。

赵晋推开门闯了进去。

柔儿坐在床头,被开门声吓了一跳。

他拨开帐子钻进来,满身酒气。

“爷不要什么美人儿……就要你……柔柔,别折磨人,想死人了……”

带着醉意说的话,比平时还不要脸。

他还嘿嘿笑,搂着她响亮地亲一口,“好柔柔,爷知道你会疼人儿,别闹……”

——

柔儿坐在镜前,瞧自己顶着两个挺明显的黑眼圈。

她烦乱地扔下木梳,伏在妆台上捂着发烫的脸。

他知道她心里有些坎儿还没过去,不那么情愿。这几回都很霸道,甚至有些强来……她实在放不开,没法放得开,隔了太久远没来,且现在这么尴尬的情境。等回了浙州,她难道就这么进赵家的门儿?

不行,不行,生意要做下去,不能对不起孔绣娘,是她把人从大绣楼里挖出来的,她自己岂能半路逃跑?

再有,她得自立,不能什么都靠赵晋。什么都靠他,他怎么会尊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