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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儿抿了抿嘴唇,尚没想好说些什么,便听那郑玉屏道:“一同走走?”

福姐儿点点头,郑玉屏便与外头候着的侍婢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必跟得太近。

两人并肩朝山寺后头的小树林走,福姐儿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儿,心里有些牵挂风寒未愈的孙嬷嬷,却听身旁人开了口。

“皇上看来是打算抬举你的。”

福姐儿讶然朝她看去,见郑玉屏淡淡注视着前方的翠树,语气笃定地道:“否则何必兴师动众,要费这番周折先把你送出宫来?”

郑玉屏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福姐儿一番,“今日见到你真容,方知传言不虚。你比苏家旁的的姑娘都要好看得多,给人感觉也没有平常世家姑娘那种装腔作势的骄纵,若我是皇上,亦难免要对你有些不同。”

福姐儿被一个同龄人以这种口吻评价,心情有些复杂,抿了抿嘴唇道:“我不知道郑姑娘在说什么,请恕婉柔愚钝……”

郑玉屏轻轻地笑了。

“你不必急着否认,我也不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挤兑你的。”她顿了顿道,“相反,我其实是想向你求助。”

“论家世,郑家比不得温夏两家。论情分,徐氏已伴在御侧多年。论颜色,我大约只算中人之资。论才情,许多名门贵女自小就扬出了才名。可家里想要我入宫。”郑玉屏眉头凝起,眸子里染了一层雾气,“你虽出身承恩伯府,可我料想,你也有你的不如意。我现在即可对你表明心意,我无意与你争,与苏家争,我只想在后宫不显眼的活着,我可以做你和娘娘的臂膀。”

她抬起头来,紧紧的盯视着福姐儿,想从福姐儿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这莫名而来的示好,福姐儿觉得挺诧异的。郑玉屏想寻个靠山免在后宫走弯路,便欲借她来搭苏皇后的线。郑家特地求了与苏府有些关系的南夫人出面,便是希望自家姑娘入宫后能得些庇护和指点吧?

可适才林氏不大热情的态度已经告诉福姐儿,苏家是信不过郑家的。很有可能这位郑姑娘一面对苏皇后表忠心示诚意,享受了好处和便利,一面却把苏皇后和福姐儿推上前来,届时所有人的目光只盯着福姐儿一个,她自可不费吹灰之力的踩着旁人向上爬……

福姐儿想通了其中关节,便笑了出来。

“郑姑娘一番诚意,婉柔会转告给皇后娘娘的。”

至于皇后愿不愿,却不是她能左右的事了。

自打进了京城,所遇到的人似乎人人都不简单,福姐儿觉得累。从前在乡间,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根本不用防着这个,担心那个。从承恩伯府将她接回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了那些简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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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正式选秀的日子。

苏皇后因病没有到场。

赵誉也只是粗略地露了个面。

此番选秀的结果基本是早已内定出来的。福姐儿毫无意外的在入选之列。

镇远侯府的五姑娘冷碧华本来也参加了此次大选,撂牌子的瞬间,冷碧华一脸失落,接过赏赐的刹那泪珠子就滚了下来,抽抽噎噎地被宫人扶了出去。

叫福姐儿倍感意外的是,郑玉屏竟也留了牌子。在苏家明显的表示了拒绝之意后,郑家竟能不受影响的夺得一席位置,说明赵誉心里看重郑家,且做这个打算不是一天两天了。

与此同时,岳凌匆匆走入坤和宫内殿。

“娘娘,有结果了!咱们十姑娘点了贵人,另有郑家的姑娘赐了常在。皇上没选冷家五姑娘!”

苏皇后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噙了抹讥诮的笑,“看来这回冷长兴犯的事不小,皇上心里这是没消气呢。”

岳凌又道:“万岁爷说,几个小主的住所由娘娘来安排,娘娘您看,是不是就将十姑娘留在咱们坤和宫住下?一来方便十姑娘服侍娘娘,二来皇上也能常常顺便来瞧瞧娘娘……”

话未说完,便惊觉失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恕罪!奴婢有口无心……”

身为中宫正主,竟要靠别人的“顺便”来维系恩宠,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苏皇后面容有一瞬难堪,不过屋中都是她心腹之人,她的处境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两年宫前冷清,圣宠不再,便是这些人陪伴在她身边,为她不平,陪她落泪。

苏皇后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你起来。分宫一事,本宫还要与皇上参议一番再行定夺。你去给顾太医带个话儿,叫他从明儿起就开始给婉柔请平安脉配调养的方子……”

话到最后,化成长长的一声叹息。

“本宫隐约觉得,自己怕是等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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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福姐儿正式入宫,自苏家带了两名侍婢作为陪嫁,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新郎来迎,所乘马车自皇宫西南偏门,悄悄地驶入宫中。

彩衣是苏老夫人赏的人,另一名侍婢是嫡母王氏所赐,名唤曼瑶。一左一右搀扶着福姐儿缓缓自宫道朝自己今后的住所走去。

祥福宫偏殿已经收拾出来,陈设皆是苏皇后替她选的,古朴雅致,不浮不燥。门前两名宫女和四个小黄门规规矩矩地侯在庑廊下头,齐刷刷向福姐儿请安:“贵人万福。”

福姐儿跨过门槛,心情复杂地朝里走。

这就是她余生将要耗尽时光的地方。

虽心中万般不甘,却不得顺从命运的安排……

她立在深阔的殿宇中,神色微现迷茫。

正出神的时候,听得身后一个低醇的声音。

“还满意么?苏贵人……”

福姐儿被从思绪中惊醒,回过头来,见适才服侍的宫人内侍皆不见了。

赵誉负手立在廊下,淡淡的阳光将他身上团龙金线明黄袍服笼上了一层光晕。

福姐儿连忙正色回身,朝他行礼:“皇上……”

话音未落,面前明黄袍角一闪,他已来到她面前。

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上她的肩头,轻声道:“以后没外人在时,无需拘礼……”

福姐儿抬起头来,望住他深邃的眸子,心里头有个声音在说: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他这样高贵,许这一切已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