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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后宫,朕想不到第二个如你这般胆大。”

福姐儿张口结舌,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原来自己种种行为,在他眼里就是这般的……

急切的讨取他的欢心?

她此刻的神态看在他眼里明显就是心虚,凝起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开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福姐儿实在没经验面对这种令人尴尬的误会,直接用了最直接的逃避之法,非常生硬地转了个话题:“皇上不是有话对妾……对妾说吗?”

这一自称实在太别扭了,福姐儿咬了咬舌头,才勉强将话说清。

赵誉戏弄她戏弄得差不多了,心中那口郁结之气早散了去,诸事缠身,不过强挤出些许闲暇寻个乐子。此番来她宫中亦是探望太后过后顺路转过来的,当即负手道:“今年南苑的海棠开得极好,下个月朕送太后前往小住一段时日,太后喜欢热闹,朕想多几个人去服侍她,...你与皇后商议下,要不要去南苑陪侍凤驾。”

福姐不及说什么,赵誉便跨步迈了出去。

福姐儿犹如浑身散了架一样,退后几步倒在身后的炕上。

太难了。太难了!

在赵誉面前,她就仿佛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丑,由着他百般相戏。

偏偏自己连说个“不”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傻傻的,上赶着送到他面前任他捉弄。

福姐儿有想起自己适才的“逾矩”,赵誉当时似乎是有些恼的……

她可怎么办?在这手掌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天子面前,如何就掉以轻心的失态了呢?

福姐儿懊恼地捂住脸,听得外头传来彩衣的说话声,“贵人,皇后娘娘有请,叫贵人速去呢……”

福姐儿身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茶水印子,忙打起精神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携宫人朝坤和宫去。

宫里风声传的极快,赵誉造访祥福宫的消息不胫而走,郑玉屏正指挥宫人收拾殿宇,听得下人过来悄悄传了这事,眉目有一瞬冷然。

同日入宫,同是初搬入新住处,她门前冷清,只有自己的侍婢和宫人前后奔忙,别说圣上亲自到访,连一句叫侍从传过来的慰勉的话她都没得到一句。

侍婢雪晴见她怅然不语,约略猜到她的心情。“常在,那苏氏背靠承恩伯府,身后又有皇后眷顾,皇上会过去摆个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未必见得就是对她本人多么在意……”

郑玉屏闻言摇头笑了笑,转瞬却板起脸来:“慎言!这是后宫,不是我们府里!皇上堂堂天子,可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揣度?”

雪晴慌忙跪了下去:“常在说得是,是奴婢忘了规矩!”

话音未落,就听门前传来一声轻笑。

郑玉屏抬眼看去,登时面色一凛,蹲身拜了下去:“贱妾拜见淑妃娘娘!”

温淑妃身后跟着红棉,含笑走了进来。见着地上跪着的雪晴,掩嘴笑道:“这是怎么了?奴才们犯错,郑常在可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若要气坏了身子,咱们万岁爷可是要心疼的。”

郑玉屏给雪晴打个眼色,后者叩了头就快步退了下去。早有宫人在侧备了茶水,郑玉屏将温淑妃让到上位,温笑道:“带进来的东西有些乱,还没收拾齐全,不知淑妃娘娘驾临,多有慢待,望娘娘恕罪。”

温淑妃笑着扯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瞧你,客气成什么样子。什么淑妃常在,一般是伺候皇上的人,不必拘礼,本宫特地来瞧瞧你,缺什么少什么,可不要不好意思开口,只管与本宫说去。”

郑玉屏含笑应了,“淑妃娘娘对贱妾如此关心,贱妾感激涕零。”

温淑妃叫红绵捧了盒子上前,笑道:“本宫兄长前日往江南采买,得了几株难得的天山雪莲。本宫听说你郑夫人旧年患有咳症,一直不曾根除,特地拿来与你,郑常在可千万莫要推辞,是本宫的一番心意呢!”

郑玉屏客气了几句,温淑妃给得心诚,实在推拒不过,只得感恩戴德地接下谢过。

闲话了几句家常,温淑妃话锋一转,“听说今天上午皇上去了祥福宫,小坐了一会儿。不知那起子乱嚼舌根的人,就传出了皇上偏宠苏贵人的瞎话来!”

一双妙目微微眯起,凝视郑玉屏的面容,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皇上仁德慈爱,对后宫向来一视同仁,绝无慢待郑常在的意思……”

凑近了亲昵地揽住她肩膀:“你初入宫,还不熟悉皇上的性情,待本宫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你知书达理,名门出身,哪里会被旁人比过去?”

郑玉屏客气地应了,温淑妃笑道:“你这里事忙,本宫就不耽搁你了,回头你去本宫的长宁宫坐坐,咱们姐妹再好生叙话。”

郑玉屏恭恭敬敬地将温淑妃送至宫外,转过头来,面上笑容登时如被冰雪融了去。

雪晴上前将她扶着,小声地道:“淑妃娘娘频频提及皇上偏心苏贵人,奴婢只怕她的目的……”

郑玉屏冷笑一声:“可惜我郑玉屏不是那会给人当枪使的傻子。”目视雪晴道,“才刚说完,不准没规矩妄议是非,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吗?”

雪晴眼眶微红,道:“奴婢是怕常在被人……”

郑玉屏笑了笑,伸手戳了下她额角:“不要自作聪明,我没那么笨,还需你一个小丫头提醒不成?”

如今妍宝宫使唤的宫人内侍可全都是温淑妃安排下的,她又岂能一入宫就给人送了把柄?

这日赵誉并未再回后宫,及至到了第三日,政事刚刚理完,黄德飞领着敬事房领事太监笑着走了进来。

“皇上,该翻牌子了。”

赵誉正在喝茶,见那太监捧着硕大的托盘送上前来,上头一字排开数只莹绿的名签。

黄德飞怕皇上又要叫“去”,躬身委婉地劝道:“前儿太后娘娘见了新入宫的主子们,回头就传了奴才过去,问起皇上的事……”

先说了新入宫的人,又问了他的事,过问的还能是什么?

赵誉伸指捏了捏眉心,目光移向那摆的十分整齐的绿头牌上,一眼看到两只簇新的牌子,比旁的名牌都更显莹翠些。

脑海中陡然就闪现过一截戴了碧玉镯子的皓腕。

黄德飞见赵誉抿唇不语,眸光飞快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登时就明白过来,脸上堆笑,吩咐那敬事房领事太监道:“今儿摆驾祥福宫。”

那敬事房太监如逢大赦,松了一口气连连行礼:“奴才这就传话去,奴才这就去!”

自打开年,皇上留宿后宫的次数不足一手之数,太后忧心,皇后挂念,后宫无数人翘首盼着,压力都顶到敬事房来。今日皇上肯幸新人,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后宫也着实太久没有新鲜血液了,温淑妃夏贤妃都是跟了皇上十几年的人,虽然风姿不减当年,到底年岁长些,不及小姑娘娇艳。皇后又是个身子不顶用的,皇上便是去坐一坐,也不过为着皇后的脸面勉强应付,徐贵人也已经进宫多年,如今又有身孕不能侍奉,旁的几个向来无宠。其实不光皇后焦急要送新人侍奉,连他这个做奴才的也跟着操了不少的心。

如今一颗石头落地,自己这顶帽子算是稳住了。皇上若再不幸妃,他们敬事房也可以裁撤关门了……

赵誉见那太监一脸感激,激动得恨不得跳上两跳,给他气的发笑,拍了下桌案道:“行了,滚!”

是夜,赵誉驾幸祥福宫。福姐儿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前番赵誉来到,已在后宫掀起了一场风波,她俨然就成了人家口中的狐精妖怪,一入宫就得了圣驾的另眼相待。

如今风波才平,今晚就要侍驾。

紧张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恐惧起来。

这次是真的……真的……

戌时刚过,福姐儿沐浴罢,梳妆整齐,就坐在床前等候赵誉。

听得外头通传“皇上驾到”,她绞着袖子站了起来。

帘子掀开,明黄袍服一闪。

福姐儿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福下身去,颤声道:“恭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