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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小子呢?”老药王又问她。

老药王来的不巧,他是临时上门的,许双婉并不知道他要来,所以望康就让他小叔背着去姜家玩去了。

望康这段时日,就是洵林带的。

叔侄俩这些日子成天在一块,洵林有些舍不下他,许双婉今天正好有事要处置,就由着他带着望康去姜家了。

“跟他小叔去外太*祖家中去了。”

“我这是来得不巧?”

“我这就叫他回来。”

“不用了。”老药王笑着摇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药包,给她道:“里头放着的是一些安神的草药,我在里头放了一块玉,是给他的周岁礼。”

“劳您记得。”许双婉双手接了过来。

“还要一个来月两个月才满罢?”

“是呢,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您家的呢?”

“四个月不到,不过这日子很快的,明年春天就出来了,”老药王笑得有点得意:“老夫也是有孙子的人了。”

许双婉笑着点头,“是让您给盼着了。”

老药王朝她伸手,“来,老夫给你把把脉。”

“诶。”许双婉没拒他的好意。

“这些日子身上可有不利索的地方?”

“很少有。”

“觉睡的多吗?”

“也还好。”

“不多罢?”

许双婉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跟仲安一样,劳碌命。”老药王听着脉,过了一会才道:“不过比我想的要好多了,你比你家那位劳碌命的身子要好。”

“他是小时就亏着了。”

“唉。”老药王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跟她道:“我想来想去,想来有些事,也还是只能跟你说了。”

“您说。”

“我以前觉得他活短点,未尝不是件坏事……”他看了看许双婉的脸,见她神色没变,接道:“女娃娃,人一老,很可怕的,尤其身在高位的,你道为什么极易纵情声色,罔顾他人生死?”

许双婉看着他。

“人心这个东西,是不知道满足的,得到的越多,越不会满足,昨日只是想要个美人,明日就想长生不死,等后天又觉得一切碍他的眼,就会杀光他眼前看到的一切……”老药王跟她苦笑道:“但凡有权之人,居于上位久了,但凡他们少些克制,那就是生灵涂炭,他们这种人,能耐越大,做错事的影响也就越大,老夫曾想这些人,要是死在了他们年景最好的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可世事哪是由人控制的,你说是不是?”老药王与她道。

许双婉点点头。

是不由人控制。

“他哪天要是变了,难免……”老药王话说到这,有点说不下去了。

许双婉温和地看着他,也没说话。

她懂他的意思。

“你怎么想的?”看着恬静淡定得不像只是个小女子的许双婉,老药王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下来。

“我的话……”说到这,许双婉沉默了一下,才道:“老人家,我的话,由我来说,就是他想做的事都没完成呢,就让他好好做着吧。我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但我会在我在的时候,跟着他,跟着他的初心走下去,愚顺也好,愚忠也好,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心上人,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不信他,但我信他,这是我择的道。”

说罢,她也不知道接着说什么才好,笑了笑又道了一句:“哪那么多以后会如何,当前能过好了,就是我全部所想。”

她当然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说着,她又道:“那您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单药王不禁笑了起来,抚了抚胡须。

许双婉从他身上看到了多日未睡的疲惫,也知道这个老人家临走前还来他们侯府一趟,绝不是来给她找不痛快来的,她微笑着看着他,“依双婉看,比起双婉,您对他的希翼看起来要更多一些。”

老药王抚着胡须呵呵直笑,“爱之深,责之切啊。”

说着,他正了脸色,道:“他的身子比你要差多了,他要是身上没事,在家中好生养着,还能活过四旬,就像你们父母亲一样,不要太过于操劳,亏损过度,总归是能多活二三十年的。”

“现在呢?”

“现在他再这样下去,活不过四旬啊。”

许双婉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女娃娃啊,”老药王跟她说,“你还要多看着他一点,老夫此次前来,是给你下重任来的,你得看住他啊,管着他啊,老夫深信,你是有这个能耐的……”

老药王没把话说透,他其实更怕的是这个根基不稳的朝廷再生什么变化。

新皇在他看来,其实也很危险,这个人是完全不想当皇帝,心也很小。老药王在他身边呆了一阵,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也完全不管后果的人,他的心中没有天下,只有他眼前的那几个人,老药王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野心,没有野心的人,是当不成好皇帝的,但有一点他也看的出来,新皇很容易被人带着走,而那个人,就是宣仲安。

老药王甚至觉得这位新皇,与其说是把宣仲安当成了兄长,还不如是说当成了父亲,但凡只要他这位兄长父亲要求他去完成的事,他再不喜也会去做,只要把他带入正途了,他也是能当好一个皇帝的。

一个没有野心但会去做事的皇帝,远比一个有野心却不管他死后洪水滔天的皇帝要好太多了。

如许双婉所说,老药王现在对宣仲安有着很多的希翼,他从宣仲安开户部金库让他买药材的铁腕当中,看出了这个人对天下的执行力。

这是一个说到就能做到的当权者,也是一个在最短的时间里能改善天下的治理家……

老药王很希望他在没变之前,能多活几年。

但这个人的身子骨确实是太差了。

“他不听,你就哭给他看,知道吗?实在不行啊,就抱着你家小子一道哭给他看……”老药王看她笑了起来,无奈道:“别光笑,你一笑,他就更有持无恐了,你看他归不归家?”

“最近也是太忙了。”

“忙了也要叫他回来,就是忙才叫他回来。”老药王跟她讲道理,“你看你去宫里,他气色就好,药也一天两顿来老夫那用,你这一走,老夫又看不见他影子了,你得把他管到眼前,知道吧?”

“再说了,”老药王朝她挤眉开眼,“把人管到眼前了,那个,啊,不就都是你的了?哪有什么别人搔首弄姿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许双婉别过脸,笑了起来。

他不在她跟前,也没有什么别人搔首弄姿的机会,他要是有那闲情逸致,少吃几剂药也应该。

“我说真的呢。”

“我知道了,”许双婉别过脸来,点头,“今晚就叫他回来。”

“不回来就哭,我就是这样教我家如兰的,如兰现在都学会了,一哭一个准,我徒弟再忙也得准时回家给我带徒孙配药材!”老药王言之凿凿道。

许双婉不由失笑。

不过,她还是叫来了胡大夫,听着两位老大夫说了一下午,把这段时日丈夫能用到的药都商量了出来。

恰好下午快近傍晚的时候,洵林背着望康回来了。

望康已有十个月大了,牙也长出来了,小孩儿最喜欢笑,见到人就露出牙齿来,他又是个极爱说话的,别人不说他都能自个儿说上一大堆,老药王抱着他爱不释手,听他给他讲了好一会话,这才离去。

许双婉第二日从丈夫那里听说,老药王一早就跟着头一批送药材的人去昭州和柳州了……

许双婉心想,老人家大可不必怀疑她丈夫以后会变。

他都七十多了,不也还在为这天下奔忙?

有他这样的人在前,总会有后人在后面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