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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百般匆忙赶路,未料半路生了些许波折耽误了赶路,没有赶上你们夫妻俩的新婚大喜,为兄心中真是内疚万分……”常伯樊一早过来问好,常孝昌一听说早间他要带新妇来面见他就备好了礼,在原本要给新妇的大礼中又添了二三分,这下一连从下人手中接过两份厚礼、六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往新妇面前搬。

“小小薄礼,是我们一家给弟妹的见面礼,还请弟妹不要嫌弃礼薄,家父家母说了,等你们来日去京,到时再给你补上一份大礼。”

苏苑娘犹豫了一下,未犹豫多时,她落落大方一福,朝这位前世拢共也没见过几次的京都堂兄浅浅一笑,双手接过了大礼,道谢:“谢堂伯伯,堂伯母,堂兄堂嫂的厚爱……”

京都堂伯主分枝这枝家里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是三子四女罢?现在不必都提起,等这位昌堂兄回去时,按人按份备礼也不迟。

不过,那时候她已不在了。

还是等会儿回去就回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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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完安,问完好,送上见亲长的回礼,苏苑娘就安静听兄弟俩说话,等早膳摆布好用膳时,见常伯樊当着常孝昌的面给她夹菜,夹了一次又次,连夹了数回,苏苑娘觉得很是不对,备受困扰地看向他。

他以前从不当着外人的面。

“用罢,无事,昌堂兄是大哥,是长兄,不是外人。”常伯樊见她又有不解,剔掉筷中百合蒸肉中的肉,把百合放到她碗中,带笑温声道。

非礼勿视,常孝昌先是不看,听到堂弟这句明显朝他示亲近的话,也是啼笑皆非。

他这堂弟,真真是个情痴。

听说他早对苏家女心生爱慕,亲事还是他让他母亲不等人及笄早早去定的,连说了好几年才定下来,其中也可谓是百折不挠,他母亲先是说不下,他还亲自出马去找苏家父母说,被苏家父母赶出来过多次,他母亲往京都送的信中,还笑话过他小小年纪求妻心切的猴急,如今看来,这妻子还真是他求娶来的,情殷殷意切切得很。

“长兄,你说可是?”京都离临苏千里,来回一趟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不是大事京都族人很少回来,这是自他父母辞世他掌常家后,第一次亲眼见到京都分枝主脉的大堂兄,以往他们只有书信来往,往后他依靠京都行事的事情只会逐年增加,难得人在,常伯樊不怕把自己的弱势往他这堂兄眼前递,加进牵系。

“欸。”面对堂弟不着痕迹的示近,常孝昌含笑摇头,两指虚点了他两下,好生感慨,“你啊你……”

“饱了。”在座的两个人对笑着,也不知在笑什么,苏苑娘被他们笑得背后发麻,顾不上仪态等细嚼慢咽,忙把碗中食塞进小嘴里咽下,手拦着碗,准备起身告退。

好像有什么不对,怪怪的。

她还是避上一避罢。

果真成了婚,是一家人了,很是不一样了。

往后爷就有知心人了,算是苦尽甘来了,柯管家替自家主公欢喜着,一路小心捧着酒坛,不假他人之手。

“老爷,大爷,三爷,昌大爷,嶀大爷,珉二爷……”进了正堂,柯管家一一请过座上老爷的安,跟坐在主位的自家老爷笑意吟吟道:“老爷,夫人听闻您在招待自家人,特令老奴送来一坛她陪嫁的女儿红。”

常伯樊微怔,恰时,他对面的京都分枝家的大爷,亦今日才赶到临苏的常孝昌这厢含笑开口:“弟妹有心了。”

常伯樊朝他微微一笑:“兄长客气。”

随即回首朝管家问道:“夫人歇着了?”

柯管家摇头,小声禀道:“没呢,似是在等您,不过看着有些困了。”

常伯樊颔首,管家退下,待酒过三盏,他停了杯,道:“大堂兄一路舟车劳顿,想来应有些乏了,今日暂且喝到这,我先送您回去歇息安顿。”

“无需劳烦贤弟,兄自去就行,还是忆风苑?”

“是,还是老地方,不过忆风苑去年由弟改为忆风居了……”常伯樊起身,走向前,“堂兄,请。”

忆风居?是了,听闻他这堂弟那位贤妇闺名叫苑娘,名中带个苑字,想来有所规避。

“由此说来,常家无苑了?”走了两步,常孝昌调笑道。

“正如昌堂哥所说,”常伯樊的庶兄,常府大爷常孝松一拍掌,大笑道:“常府现今已无苑,府内六苑二苑阁,凡带苑字者皆改喽,因此府里很是忙碌了一番,如此可见二弟对二弟妹用情之深。”

常府由常伯樊当家作主,改个居所之名是他一句吩咐的事,这等小事,没有他人置喙的余地,是以常孝松说话亦只说了半句,没有明言嫡弟大张旗鼓只为博美人一笑,只是让话语带出那么点意思。

卫国国风勤慎肃恭,常家自伯公之位大去之后日渐式微,大族式微,为振旗鼓,族人几十年间上下一心奋发图强,严以律己,只为有重建门楣的一日,当家人更是要以身作则。

身为一府之主而不尽责,何来颜面见列祖列宗?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这雨下了好一阵了吧?”常孝昌似是没听到常府大爷那抚掌笑语,接与常伯樊闲话家常。

这寒暄,常伯樊接他的路上,他已问过堂弟。

常孝昌这一辈以孝字为辈,唯独常伯樊有两名,一为伯樊,二为孝鲲,族谱上他两名皆有记载。

自出生之日起,常伯樊就以伯樊之名面世,他还未出生就已被定为常家之主,常府由他接替是为定局,绝无可变的余地。

此事起因是上一代的常家家主宠妾灭妻起的祸根,而常家差点毁于这位家主之手——当年常家被对手秘密举报,密折上到了今上的御桌上,常家被下令彻查,而当时家主那几年间宠爱小妾,冷落嫡妻樊氏,亦不把岳家樊家放在眼里,樊家几次来人敲打,他是当面应承,背后仍自我行我素,还让宠妾之子先于正妻出生,樊家怒不可遏,家主以休妻威胁,两家凶猛对仗,这时恰逢常家出事,只有樊家有余力周旋,头悬长剑、在灭族之危下,家主这才服软,接回了在娘家的樊氏,而樊家对女婿已毫无信任,在外孙常伯樊未出生之前,就定下了他的伯樊之名。

伯为长,樊字为提醒常家樊家之恩。

樊家可以伸手救常家,但常家必须归樊家女儿所生之子所有。

当时常孝昌已年及十二,他们这枝常家枝脉是在京都,他是家中长孙长子,家中大变之事他有参予,个中内情他再清楚不过,如今看宠妾之子竟有脸暗指嫡兄奢迷昏庸,心中冷笑不止。

“下了几天了。”常伯樊看了一眼门廊外面的雨幕,接过下人手中的灯笼,口中带着些许酒气,与一道走出来的弟兄们道:“昌堂兄由我来送,你们且回。”

“我们也送一程。”

“不用了,也晚了,大家亦乏了,有话明日再说,各位弟弟就且留步。”常孝昌朝常家的几位爷拱手。

“那小弟不恭,就不送大哥了。”常孝嶀等忙回礼,众人目送了两人离去。

人一走,常府大爷常孝松朝常孝嶀,常孝珉这两位堂兄弟、亦常伯樊身边的得力干将拱了拱手,又朝三房的常孝文敷衍拱了一记,假笑了一声,“既然昌大堂兄已走,夜已深,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走后,常府三爷常孝文含着恭谦的笑,送走了两位常兄,这才回房。

他回去后,他姨娘还未睡,见到他冷沉着脸毫无悦色,轻叹了口气,替他换着衣裳间隙安慰他道:“听说你嫂子是个好性子,夕间还大肆给了下人赏,想来是看重那名声的,等过两天……”

“那等人家出来的,哪个是好相与的?您吃的苦头还不够?”常三爷毫不留情,冷冷打断了他姨娘的话。

他姨娘似无话可说,低低“欸”了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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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常伯樊送了常孝昌到了忆风居门口,他没有进去,嘱咐了奴仆几句,让他们好生侍候大爷,就与常孝昌告辞。

“伯樊……”他转身时,常孝昌叫了他一句。

常伯樊回身,眼带疑惑。

他已是常府老爷,但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二的年纪罢了。

说来,他年岁虽小,可自他接手常府以来,常家已有了起色,之前凉州分枝出事需要钱打点,是他送的银子过去,常孝昌虽身在京都,离临苏遥远,但堂弟的本事他是知晓颇多的,但有一点他身为兄长、尤其是与他要交好的兄长,还是要提醒他一二:“现在府中已由你作主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当断则断,莫要妇人之仁。”

常孝昌的祖父与常伯樊的祖父是亲兄弟,当年到他祖父一代,常伯公府变成了常府,为长远之计,他伯祖父和祖父那辈自曾祖父一辞世,很快就分家,由伯祖父镇守临苏,他祖父背负家族所托,自此去京都谋常家的另一条出路。

而今,他是樊家在京都的三代,本家临苏樊家也将将供养了他们祖孙三代人,眼看家族兴旺在他和常伯樊手中有望,常孝昌不想事情有变。

这厢,常伯樊闻言顿了一下,走了回来,低首朝堂兄道:“小弟心中有数。”

只是还不到时候。

“你心中有数就好,”伯樊之父,他叔父是伯祖父的老来子,因来得不易,娶了第三任继妻才得此子,小时候长辈们过于疼宠他,叔父长大了亦是任性妄为,宠妾灭妻险些毁了常家不说,也让常家在他手里的二十年间毫无起色,如若不是本家的能干人撑着,背后还有樊家还替其镇着一二,可能常家在他手里连家本都守不住,早被对手夺去。而他那叔父年轻的时候荒唐,老了也糊涂,临终之前当着诸公的面竟然要求嫡子在有生之年不许与兄弟分家,常孝昌与他父亲在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出离愤怒不已,常孝昌从那天开始对他这个长辈难有尊重,这时候想及此事脸色更是难看至极,“莫让那负累成了托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