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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那六边形给陈仰的感觉, 就像是数学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这题似乎有点思路,于是他迅速写了个“解”字, 想趁着手感不错赶紧写点公式。

然后就没然后了。

“解”字是开始, 也是结束。

陈仰把注意力从六边形移到尸体上面, 头没了,工作证挂不住的掉在了地上。

从尸体脖子部位的伤口来看,头是被一口咬掉的。

怪物吃了她的头,还吸干了她的血。

陈仰扫了扫一楼走廊, 举着女尸的工作证问:“有谁是她同事吗?”

一个中年女人边呕边说:“我……我是……呕……我是小琴的同事,我跟她一个部门。”

“九点的时候, 大家都上去了, 现在九点二十多,她不在公司,怎么跑到一楼来了?”陈仰问道。

“她手机丢在一楼了, 叫我陪她下楼找。”中年女人吐着黄水,“我一转身她就那样了。”

“真的就是一转身,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中年女人身前的衣服上黏着呕吐物,她也顾不上清理,神情崩溃的哭着。

“又一个捡手机丢命的。”王浩咽着唾沫, “这里没信号, 手机丢了就丢了,不要回头捡。”

“要说就说清楚,不清不楚的会引起更多的恐慌,他们被杀根本不是手机的问题,是禁忌啊,他们都触犯了禁忌!”拐角处传来不同的声音。

除了说话的那个青年, 拐角处还缩着其他几个人,他们不敢靠近,也不敢看。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见过了好几具恐怖的尸体,看过了怪物,心理上却并没有适应,也不会麻木,反而更加害怕。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昨天早上我只是来公司上班的啊,老老实实的上班也不行吗,已经够累够烦了还要进这种世界……”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哭花了镜片,她攥着皱巴巴的墨蓝色半身裙,指甲抠了进去,“有些犯了罪却没得到报应的,还有那些贪官,就该让他们进来,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就是普通人啊。”

这话引起了共鸣,愤恨的声音多了起来。

“对啊,全是我们这些苦逼的上班狗,怎么不是有钱人进来,他们为什么就不用经历这些……”

“不是有郑总吗。”

“他也是给人打工的,算哪门子有钱人。”

走廊上的乔桥听到这话,她回头说:“我是有钱人,如假包换。”

“有钱人会在人力资源部上班?”质疑声紧跟其后。

“无聊啊。”乔桥眨巴真诚的大眼睛。

李正说:“我作证。”

“六位数。”李正拎了拎他给乔桥拿着的粉色小包。

拐角处一片寂静。

忿忿不平声彻底消失,有钱人也要遭这么罪,这让他们的心里舒服了一点。

“这里的有钱人不止我一个啦。”乔桥见她的小包成了焦点,她摆了摆手,那一点谦虚跟小女生的姿态把握的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炫耀。

哑巴默默的拨了拨腕部的手表,这是她的十九岁生日礼物,价位比乔桥的包还要多一位数。

陈仰把这一幕收进眼底,火车站那时候,他就知道小哑巴很有钱了。

哑巴看向陈仰,黑黝黝的小眼睛里满是机灵跟无害。

陈仰示意她看墙上的六边形。

【跟禁忌有关?】哑巴举着便利贴本问。

“现在还不确定。”陈仰的目光从中年女人的工作证上经过,“王姐,你同事生前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奇怪的动作吗?”

陈仰问完就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线索只会藏在稀松平常的话里面,和稀松平常的事有关。

规则就喜欢这么玩,乐此不疲。

中年女人被余哥扶着,精神很不好:“没有,没做什么,我们就和昨天一样搜办公室,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也都是跟活着出去有关,她说要是出去了就把攒的钱全部花光,去旅行,庆祝新生……”

“她是今年毕业的应届生,心肠很好的一个小姑娘,进了这里以后她比我坚强,一直安慰我……”中年女人泣不成声。

余哥把人捞到拐角,让她离尸体远一点。

陈仰数了数人数,算上他在内一共是十七个人,他无法确定无头女尸被害的时候,还有谁不在楼上。

独自行动的没有人证,双人以上的可能会隐瞒,而隐瞒的初衷不一定是爱情或友情,也可能是……恐惧。

知道了不敢说。

陈仰不易察觉的观察每个队友,嘴上说:“六边形很大可能是这一轮的禁忌提示,理科生来解解吧。”

第一个有行动的是乔桥小仙女,她像是从小就学舞蹈,走路很有气质,身上带香气,换个场景会引起一阵口哨声。

“你是学理科的?”陈仰惊讶的说。

乔桥回了个矜持的学霸笑容。

没多久,墙上的六边形前聚集了八个人,理科生的占比不高也不低。

不过这八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毕业很多年了,他们跟六边形对望,两眼一抹黑,脑子里全是雪花点。

这不是普通平凡的现实世界,这伙人顶着死亡危险,思绪清晰不起来,他们去大厅的小桌前坐下来,铺着纸笔交头接耳,像极了随堂考现场。

“正六边形求内角和?”

“每个内角是多少?”

“……”

“谁知道六边形的面积公式啊?”

“我可能知道,我算算。”

“我记得面积公式有好几种,都列出来吧。”

“……”

“对角线怎么计算?几条来着?”

“不知道,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在嘴边,卧槽,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完了,我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

“边长是多少。”

“……”

陈仰在一旁听了半天,似乎都懂,又似乎都不懂,他拿出纸笔,想试试,半天都下不去笔。

这时候陈仰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陈仰气馁的把笔往纸上一按,脑门上刻着“无能为力”四个大字,他一扭头就跟过道另一边的郑之覃对上了视线。

郑之覃支着头看他,不知看多久了,一副落寞痴情汉的狗样。

陈仰觉得左耳那道疤上面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欲要把头转回去,就见郑之覃拨了下身前的纸,上面有一行字。

【你过来,我教你解题】

纸上写的是那句话,实际上还少了几个字,郑之覃真正的意思是——你过来让我舔两口,我教你解题。

陈仰视若无睹,他瞥向郑之覃边上的潘霖,对方正在蜷缩着身体睡觉。

无头尸体被发现时出了那么大动静,潘霖都没醒,他的眼下挂着很重的黑眼圈,有点歪的鼻子跟下巴都被咬破了,气色十分憔悴,很明显是昨晚后半夜被狠狠揉搓过了,白天精神萎靡。

大概是陈仰停留在潘霖那里的目光久了点,郑之覃忽地轻笑了一声,他笑得意味不明。

陈仰不明所以,下一刻他的后背莫名一凉,他回头一看,朝简正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朝简紧扣了一下冰冷的手指关节,有什么要从他的心口翻涌而出。

陈仰不自觉的矮了一截:“我看潘霖。”

朝简笑:“好看吗?哥哥。”

陈仰摇头。

朝简还在笑:“不好看你看什么。”

陈仰:“……”

“我去洗手间。”朝简背过身的那一刻,唇边的弧度消失无影,眼底爆发出骇人的阴郁。

陈仰愣愣的坐着,哑巴拿着便利贴过来找他讨论六边形,他的心绪因此被转移。

洗手间里

朝简站在水池前,垂眸捏碎奶片倒进池子里。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一股类似茅草烧着了的香水味从门口飘了进来,一路飘到朝简身边。

朝简捏碎第三个奶片,抓了一把一次捏烂,一个个的拆开往池子里倒。

郑之覃对着镜子整理衣发:“偏执生多疑,我看你的多疑表现的不太明显,怎么藏起来的?花了很长时间才藏好的吧。”

朝简拧开水龙头,一条细窄的水流冲了下来,砸在一堆碎粉末上面,白色的水一缕缕的往下流淌,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周身阴鸷的气息一点点被压制。

“我的医生告诉我,专注做一件事,有利于克制自己,看来她说的也不全是废话。”郑之覃用水把手打湿,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是该克制,多疑招人厌恶,谁都受不了。”

池子里的白色粉末全部被冲掉了,朝简摸口袋,摸了个空,他拧上水龙头转身往外面走。

背后响起一道轻悠悠的声音,充满高高在上的怜悯:“爱生怖,爱生魔,真是可怜。”

朝简走到门口时的身形蓦然滞住,整个背部僵硬得厉害,他退后两步,大力甩上了洗手间的门。

.

陈仰跟哑巴聊了一会,朝简还没回来。

哑巴见陈仰时不时的往一个方向转头,她“啊”了声。

“我弟去洗手间一直没回来,我去看看。”陈仰匆匆丢下一句就穿过大厅,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陈先生怎么了?”乔桥停下手里的笔看向哑巴,关心的询问。

哑巴竖便利贴本子。

【去洗手间找他弟弟△`】

“不会是出事了吧?”乔桥新月似的眉毛拧了起来。

“陈先生的弟弟有大佬气场,能出什么事。”李正给她捏肩捶背。

“也是哈。”乔桥嘀咕着继续演算,她的笔尖忽然一顿,“我好像瞥到郑总去洗手间了,他跟陈先生的弟弟有过冲突,两人不会又打起来了吧?”

“要不我去瞧瞧?”李正说,“不过要是真打起来了,我去了也没用,以他们的身手,我是拉不了架的。”

“你啊,文不行,武不行,胆量也不行。”乔桥摇头叹息。

“……”

李正丧气的在旁边坐下来,他从包里拿出一支药,戳开喝了几口,苦得他爆粗口。

乔桥嫌弃的来一句:“而且还怕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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