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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没了,蹦到人身后去了,也是摇了摇头,一看这小儿就是温柔乡里出来的,一点惊吓都受不住。

比他亲爹,还是差远了。

当年林宝善见他,他正亲手砍人呢,可林大善人当时一点脸色都没变,一看他招手,笑呵呵地摇晃着他那胖身体过来了,跟他请安的时候还夸他金龙入世,神姿不凡。

什么鬼话都敢说,不像这个,估计跟他撒个谎,都要结巴半天。

皇帝乐不可支,乐得半个身子都要从龙桌上探出来了,老臣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地地站着。

太子也垂下头去了。

一看都哑巴了,皇帝左看看右看看,指着大将军说:“你开个头,问问朕刚才说的那个话是什么意思。”

刀藏锋受到指使,没事人一般淡道:“您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朕刚说什么了?”

刀藏锋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看着皇上,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字句也没什么起伏:“您所说的太子勾结砾王造反的事。”

“对,太子联手砾王造反要谋害朕的事……”皇帝终于想起来了,激动地一拍桌子,“看朕这记性!”

刀藏锋面无表情地看着今天比昨天还要让人胆颤心惊的皇帝,心道今天皇帝要是不把他们个个都吓死在这陪太子的葬,是不打算放手了是吧?

“朕还少说了一个,老国舅,还有老国舅,他们仨啊……”皇帝说着拍了拍胸口,“朕一想起他们联手要朕的命,朕这里就疼,跟心被挖了似地疼。”

整个宫殿里,除了皇帝的声音,就没别的声了。

刀将军觉得他不接话,也是没人敢接皇帝的话了,他为人臣子,命还拿在皇帝手里,只能又勉强接道:“老国舅也要害您啊?”

“可不是。”皇帝说到这,也累了,跟内侍说,“大德子,朕渴了,给朕口水喝喝。”

老内侍双手举着杯子快步过来了,皇帝一接过杯子,他跟老猫见着老虎似的,一个躬身微步就飘远了。

“好了……”皇帝喝过水,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了,对着门外道:“老皇叔,郑卿,进来吧。”

皇族这任的老族长其王,跟大理寺的大理寺卿左义明带着他的部下左右少卿进了门来,跪下,“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问吧,”皇帝靠着龙椅淡淡道,“给朕问个明明白白,朕听着。”

“是。”

“大德子,给老皇叔搬把椅子。”

“是。”

其王老矣,老得连嗓子哑得都说不出几句话来了,他朝皇帝拱拱手,坐在了内侍搬在龙椅下面的椅子,旁听。

太子要是有罪,是死还是流放,由他今日当地画押了结,不会有任何回旋之地。

而太子在看到他后,这才真正地恐惧了起来,他睁大双眼看着正常了的皇帝,终于张口了嘴,“您,您……”

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了吗?

“这点你至少要了解朕,”大笑过后必杀人的皇帝漠然地看着他的儿子,“你就是再开口认罪,已经晚了。”

刚才他说心疼的时候,是真的心疼。太子养这么大,受的都是帝王之术,给他找了那么好的老师,给了那么多磨砺他的机会,他亲自带着这个儿子跟在身边理朝政,可太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太子说他父不疼母不宠的,心里冷,母不宠暂且不管,父不疼?他要是真不疼,在怀疑他的情况下,这太子还能让他当到结冠上朝?他要是想杀人,有的是理由。

带了他这么久,他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他心里冷,皇帝也心寒。

刚才他都疯成什么样了,给他机会让他认,他就跟死人似地跪在一动不动。

不管他是不想认还是在装傻,机会没了,就是没了。

“开始问吧。”皇帝闭上了眼,接过了内侍拿过的狐毛毯盖在了腿上,靠着椅子长舒了口气。

他是真累。

一群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天天干浑事,臣子嘛,有二心难免的,但亲手带在身边长大的太子说他心冷啊,他这听着啊,心里是真寒。

真的寒。

“那皇上,臣就开始了。”

“嗯。”皇帝懒懒地应了一声。

“庆和六年,砾王秘信太子,信上写道,太子身世另有隐情,这是砾王亲笔原信,请各位大人过目……”左义明把原信先交到了其王手中。

等看了一轮,左义明收回信,又拿出两封,“庆和八年,太子写信于砾王,道他有让米粮增产的方子,让砾王给出他的诚意,同年,砾王回信,给了太子一万两黄金,和一批死士……”

左义明把两封信交到了其王手里,等看过一轮,又拿出一本厚册,“这是怅州直抵京城圣上案头的奏折,沿路官驿所记的记录,这里有一笔,记载着当时的怅州知州任耀宗有一封密折要献给皇上批阅,任大人,可是?”

“是。”

“请问,您是几月送的密折?”

“十一月,十一月八日那天着差人上路的。”

“皇上,这是从远离怅州四百里的水城九里乡的官驿所调的记档,上面记载的日子是十一月十一日,与任大人所说的日子相差无几。”

“嗯。”皇帝又懒懒地轻应了一声,“接着说吧。”

“这里,这里,是十二月底密折派往户部,送到户部尚书的各项官员记录,下在签名,最后的签名是户部侍郎林彬,他现在就在外面,可进来指认当时他把密折交给了谁……”

“行了,”一直眼观鼻的老国舅这时候抬起了眼,“绕这么大圈子,也不嫌烦。”

他看向皇帝,淡道:“您疯这么多年,舒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