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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还是掉下了泪。

她这辈子,得到了最好的家人,她的家人成就了她,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们之间,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嫁了,有的人必须留在原地,替他们守住他们以前呆过的那个家。

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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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十五年十一月,怅州边周的重建已经告了一个段落,百姓们住进了由官府协助完成的新家。

怅州城里的人有人去看过都傻了眼,回头急奔回城中带了亲朋好友去看,亲朋好友也是傻了眼。

众人奔走相告,都说乡下人都住上门府了,白墙似水,门内有井,里头栽了树,院后有后土,这就是城中富绅的家宅也不过如此。

怅州城里因此满城喧哗,而知州谢兴天天都是乐醒的——他有此政政,莫说高升,就是青史上也必有他一笔,而在怅州,他谢兴此人已经是写在怅州的史录上了。

名垂史录,不过如此了。

而这头林大娘也要离开京城了,京中皇帝已经来了圣旨召大将军归朝,而刀二爷也在信中写道,希望他们夫妻俩尽快回京,刀府在京中备受瞩目,需他夫妇二人回京主持大局。

林大娘在离怅州之前,与丈夫商量好,让他与她一道去乡下走一走。

那是她亲自出力建过的村庄,她想在走之前看一看。

刀藏锋带了她去,两个带了儿女母亲家人一道去周边走了走,花了半个月才回。

这厢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了,他们不得不启程了。

林大娘这次生的小娘子被她的师祖爷取名为咏晴,字雅水,名与字一起都得了,可见她师祖爷对她的疼爱,遂师祖爷一得知小徒孙女不日就要离开怅州,连百日都不能留在怅州过就要走,他这日在他们走之前忍不住还是来了。

他抱着小徒孙女,垂眼泪目,看着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不动的徒孙女道:“大娘子啊……”

林大娘见他鼻头都红了,悲伤到了极点,也只能轻应了一声。

“你要好好护着她啊。”宇堂南容的千言万语,化为了这一句话,他把孩子送到夫人的怀里,差点流下老泪。

宇堂师娘抱着孩子,一直低头看着她细语着,她说得太轻了,谁也听不到她说什么。

这夜宇堂老俩口子住了下来,刀迈峻被母亲送到了师爷的身边,他跟师爷说:“师爷,你莫怕喽,你久久的,胖看你,胖带你……”

他扬起两只小胖手翻了翻,“飞。”

你活得长长久久的,等迈峻长大了,迈峻回来看你,带你飞。

刀迈峻这话是被母亲教的,但他说完,师爷突然捂住了他的眼,没让他的徒孙看到他老泪纵横的脸。

他活到这份上,才知道当年宝善离开这世间的那份唏嘘,那份舍不得。

这头这夜林大娘睡在两个母亲当中,她的桂娘已经抱着被子哭了一下午了,连晚上的饭都没吃,这头已经昏睡了过去。

林大娘侧头看着母亲一直紧闭的眼,她没让下人把灯火吹灭,就怕她的母亲在黑暗当中自己一个人哭。

林母倒没有哭,只是一直睡不着,她也知道女儿一直在看着她,她也没睁开眼。

送走他们,说她不伤心,那能骗得了谁呢?

但她也知道女儿已经尽力了,她再流泪,不过是让女儿伤心罢了。而且她伤心了还能流泪,为着她们的心,女儿还不能哭,到底不过是为难她的女儿罢了。

但忍住不掉泪,她还是伤心,也还是舍不得。

她只是想再和女儿躺躺,躺到明天,积攒了一点力气,她就能跟女儿说,你回吧,娘会在家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