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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裴放松下来了,笑了笑。

“还真是楚公子,不过你怎么在外面晃悠,李大娘不是说过晚上不要开门,也不要出去?”

此刻,天色昏暗,风声呼啸。

“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吧,对了,敲你门的自称是何人?”楚含棠有种她正在查房的错觉。

敲柳之裴门的人自称是池尧瑶。

他差点儿就开门了,但由于那个人说了一句池尧瑶绝对不可能跟他说的话,柳之裴就及时收手了。

池尧瑶怎么可能对他自荐枕席?

柳之裴也好奇楚含棠面对的是谁,“那楚公子你呢?”

她想也不想就说:“李大娘。”

他好像有些惊讶,自己感觉敲门人是有一定规律的,“你的为何会是李大娘?”

楚含棠不知柳之裴心中所想。

她纳闷道:“我又如何得知为何敲我门的是李大娘?”

柳之裴隔着一层门板望着他们的身影,小声嘟囔,“我之前还以为……算了,听你说敲你门的是李大娘后,那应该是我错了。”

他话锋一转,问谢似淮,“那谢公子的是?”

谢似淮神态自然,“楚公子。”

柳之裴这下子彻底确定自己想的那个规律是错的了。

在这夜间,楚含棠把他们住的房间都走了一遍,没有一个开过门……除了谢似淮。

她也累和困了,想和他分开,各自回房间休息,倘若谢似淮真想把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杀了,明日再去查找线索也不迟。

不过楚含棠发现一件事,谢似淮把她的房门给踹烂了。

年纪轻轻为何如此粗暴!他到结局章都没有娘子是有原因的。

而男子身份让楚含棠无法去找池尧瑶或她的侍女素心凑合一晚,只能把目标放在正在眼前的他身上。

白渊、柳之裴、孔常他们三个的房间离楚含棠这里有点儿远。

开口让谢似淮护送自己去跟他们住也不太现实,况且他和她之前在客栈也曾同住过一间房。

一回生两回熟,应该问题不大。

楚含棠厚着脸皮,无比诚恳地问谢似淮愿不愿意今晚跟她一起住。

谢似淮没什么感觉地扫了一眼被自己踹烂的房门,向来情感匮乏,愧疚情绪肯定是不会出现的,“可我房间只有一张被褥。”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被褥抱出来,“我带过去就行。”

他倒是没有立刻拒绝,“我房间只有一张床。”

这种天气睡地上一晚,第二天起来骨头可能都能被冻坏了,房里又是炕榻,肯定搬不了,楚含棠纠结,“我睡觉占地方很小的。”

他们一人一张被褥,睡在一起算是隔着两张被褥了,看着也不应该会有肢体接触。

谢似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楚含棠瞬间绽放友好的笑容,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仿佛还想把他们以前的过节都一笔勾销掉。

得到允许后,她踏入他的房间。

这间房间跟楚含棠住的没太大差别,一张炕榻,角落里摆着一只大水缸,陈旧又破烂的矮桌子放在正对着房门口的地方。

地面是一层毫无其他铺设的黄土,透心底的凉。

谢似淮选择睡靠墙的那一侧,楚含棠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着的被褥先放上去,再爬上床。

她躺在了他身边。

一开始,楚含棠紧张到睡不着,后面还是熬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房间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谢似淮睁开眼,转过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她。

他忽有种想杀了楚含棠的强烈念头,一只手缓缓从被褥中伸出,掐住了她的脖子,想看她因缺氧而喘息,在自己面前窒息而死。

但是还没收拢力气,食指却正好压在那一个牙印上。

过了几日,牙印淡了不少,在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谢似淮手指一动,鬼迷心窍了般,指腹摩挲过牙印的轮廓,指尖却还是压在楚含棠的颈动脉上面。

可能是太冷了,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有些痒的脖颈,却把他的手指夹住了,耳朵还往下压,擦过他戴着红绳的腕骨。

软糯,温热的触感,却莫名令谢似淮心生反感,他把手抽了回来。

可把手收回去后,似乎又有些不切实际的渴望、空虚之感。

今夜,谢似淮不再是常年浅眠的状态,做起了一个梦。

无尽的黑夜充斥着满天的血腥味,平坦的红土周围匍匐着上千信徒,而贴满血符的祭台上,一名不过四岁的男童被绑在木架子上。

男童长着一张跟谢似淮极相似的脸,粉雕玉琢,皮肤白嫩,扎着小小一撮头发,眼睛睁得圆圆的。

仔细一看不难发现是年幼的他。

一名穿着黑袍的老嬷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咒语,手持着桃木剑,将碗里的狗血洒到男童身上。

还没凝固的狗血顺着小谢似淮的脸流下来,模糊掉整张脸。

眼睛也被泼入了狗血,他还是睁着眼,却只觉眼底一片红色,很疼,看什么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带着腥臭味的血色。

火堆噼里作响,火星四处窜着,只见老嬷举着桃木剑在半空中猛刺了一下,再直勾勾地刺向他的心口。

“且慢!”

传说中诞下男婴后便死了的邢女还活生生的,穿着一套脏乱不堪的巫女服,朝祭台奔走而来。

她撕心裂肺地叫喊,“他是我儿子,不是祭品!”

黑袍老嬷声音沙哑。

像是掺了沙子,“你违背天道,诞下男婴,生父不详,本就是与世不容,如今我们以他为祭,恳求上天息怒。”

匍匐在地的人纷纷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重合起伏地响着。

小谢似淮听着她们这些话,无动于衷地侧头看自己被绑得险些掉了一层皮,满是血的手腕,戴在上面的红绳也脏得不成样子了。

这个朝代一直默认可以以活人为祭品,辅以完成祭礼。

祭台上面除了被绑在木架子上的他,还有不少水果,猪鸭牛羊祭品,还有数不清的香烛。

邢女泪流满面。

她被人抓住跪倒在地,哽咽道:“我继承巫女之位那么多年,哪一次祭礼不是尽心尽力,你们为何还要伤我儿。”

老嬷表情冷酷。

“那是你身为巫女的职责,巫女之位传女不传男,生男便该死,我们留你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生下他后,无法再用巫术,难道还不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老嬷遍布皱纹的脸在夜里更加狰狞。

小谢似淮垂眼看着跪在祭台下方的女人,一滴血从眼尾落下。

邢女眼眶充血,“难道不是因为在我生他后的第二日,你们出手干预,导致我身体受损,从此无法使用巫术么?你们这是迷信!”

“你们这是在滥杀无辜!”她字字泣血,指摘她们。

老嬷扔掉桃木剑,用手掐住小谢似淮的脸,长黑的指甲刮破柔嫩的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他抬眼看着她,目光看似纯粹。

老嬷却不知为何有些惧怕这个眼神,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巴掌,再缓缓看向邢女。

“以前你是至高无上的巫女,身怀精湛的巫术,我们的巫术无法迷惑你,如今你却因生了他,而没了巫术,就不觉得可惜?”

邢女坚定道:“我无悔。”

老嬷却怪谲地笑起,“我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不如就由你亲自给他行祭礼,然后把他亲手放进棺材里,再亲手封棺吧。”

香烛味浓重,烟雾袅袅升起。

邢女疯狂挣扎起来,“你想做什么,我不可能会这样对他的。”

可片刻后,她眼神呆滞地站起来,捡起桃木剑,一步一步地走向被绑在祭台的木架子上的小谢似淮。

桃木剑刺入了他的心口,邢女麻木地端起碗,接下心头血,再在空白纸张上写下他的名字,然后放在火盆里烧得一干二净。

邢女解开绑住小谢似淮手脚的粗绳,将他放进一副小棺材里。

却要在封棺的时候,有一只沾了血的小手从棺材边缘伸出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叫,“娘。”

老嬷冷声命令,“封棺。”

邢女推开那只小手,压回棺材里,盖上棺材盖,再从旁人手里拿过长钉,铁锤,一根一根地钉紧。

封棺完毕,放棺入坑,用红土掩埋,唢呐声如雷贯耳。

不知过了多久,埋人的地方恢复安静,人也全走了。

红土被一个男人挖开,露出那一副小棺材,他打开了棺材盖就看到了一个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的男童。

男人让小谢似淮自己爬出来。

他用小短腿和小胳膊攀爬着棺材壁爬出来,一身祭祀服满是狗血。

男人眼神有些不正常,像是想透过他这张脸看到谁一样,“你爹你娘都不要你了,你以后跟着我吧。”

“要是你娘跟我在一起了,和她生下你的人应该就是我了吧。”

“可她选了你爹。”

小谢似淮没有说话,因为男人掐住了他的脖子,男人英俊的面孔狰狞,在他断气前一刻又松开了手。

男人再摸了一把小谢似淮的脸,笑了,“真乖啊。”

其实,他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穿巫女服的邢女,说没见过是假的。

现实中的谢似淮动了一下。

他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转动着,仿佛想睁开眼,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缓缓地蹭了蹭,好像是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梦中画面消散,也平静了下来。

日出天明,风声尤在。

楚含棠一觉到天亮,温度不知何时升了回去,热得她一脚踹开了身上的被褥,不自觉地往温度比较低的地方钻去。

没过多久,楚含棠便将谢似淮挤到墙的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