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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春最初诞生于东海上,她踩浪而来,朝阳镶嵌她的桂冠,晚霞织作她的裙边,鲜花赋予她筋肉,草木添作她翅膀。

春是万物,万物为春。

青帝后来将她纳为臣子,从此她掌管春天。

她的府邸在一处山谷,山谷里开满了鲜花,草木郁郁葱葱,每天都有鸟儿排着队来她窗边唱歌跳舞。

每当春天来临,她的山谷里总是最先发芽开花。

然后春的讯息蔓向三界。

有一天她心血来潮铸了一把剑,至于原因,她已经忘了,大概只是穷极无聊,又或者只是突发奇想,总之是件太过遥远的,本来不值一提的事。

起初,极东多战事,已经很少人知道,春神曾是战神了,她给自己铸过许多武器,但都不大顺手,直到有一天,她亲自锻造了一把剑。

极东多大桑,但太过于普遍,她觉得自己剑需要独特一些,于是剑身的纹路是同根偶生的大桑相扶而成,她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

至于铸剑的材料,过往都被她试了个遍,这次她选择抽了自己肋骨。

剑用太阳真火淬炼,而那至邪之物,是祖神心脏的一半。

而另一半,在云虚天。

祖神身归天地的时候,只一颗心无所归处,一半升到天外天,化作问道石。

一半埋在极东之地,由羲和族保管。

极东的那一半,邪气横生,只有太阳真火可以镇压。

景春铸剑到一半的时候,许多人来围观,说她锻造了一把好剑,此剑还没锻成,便已有灵,实在是罕见。

景春每日守在那里,剑已淬炼完全,但太阳真火却始终不灭,就连神女都无法熄灭它。

说,万物阴阳调和,这剑至纯至阳,恐怕需要一点阴邪之物压制一下。

景春便想起那半颗心脏。

那剑铸造完成,当真是神兵利器,所向披靡。

神剑谱上,它居榜首。

这把陪了她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剑,因着战事止息而收于匣中,经年不见天日。

青帝收服四境,娶了羲和族的神女,景春最初是神女的女官,后来才被青帝纳为臣子。

神女降下十只金乌的时候,极东没有可以供给金乌栖息的地方。

而这世上,不惧太阳真火的,景春只想到扶桑剑。

她从匣中取出宝剑,剑身流光溢彩,翁鸣震颤,像是欢喜。

景春轻笑,抚摸剑身,有些惋惜道:“从今后,你便不是我的剑了。”

剑身微微颤动,像是也在难过。

云崖之上,扶桑神剑升空,又缓缓降下,剑身插入泥土,青绿色的光芒如波纹般荡漾开来,春神的赐福降落,它开始迸发出巨大的生命力。

剑身融化,流淌进泥土里,流光幻作根系,从地底汲取生命,然后长出枝干,枝干又长出叶子。

那神树不停地长,不停地长……

直到春神说,好了,够了。

扶桑落地化灵,青衣的青年从枝干中走出来,他低头看她,眉眼间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春神笑着点他的额头:“把你闲置太久,闷出毛病来了?”

扶桑只是看着她,眼底里生出贪恋和爱慕。

他还是把剑的时候就已经有灵了,只是未开智,但那模糊的感觉,他始终都记得。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人,让他眷恋。

扶桑被列入神籍,成了一方神君,他的领土,就是这片云崖,云崖下就是汤谷。

每天,太阳从这里升起。

太阳归扶桑管。

而扶桑,归春神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极东没有黑夜,常年都是春天。

扶桑有时候希望时间更漫长一些,有时候又会憎恨这漫长而一成不变的神生。

她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这样的话,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久一点。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这样距离她下次来,就会缩短一点距离。

他有时候想,或许千年万年,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

那样也很好。

直到有一次,她很久没有来。

他在等待中变得焦躁和无助,云崖没有人过来,他也无从问询。

——谁也不敢冒犯金乌的住所,而扶桑也一向

不喜欢有人靠近自己的领地。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他第一次从云崖上下去,青帝的宫殿里,住着各种神君,春神只是其中一个臣子,她刚刚从主殿和同僚商议要务,出来的时候,站在一群人中间,美得不可方物。

而其实他本来就也看不到别人,这世界是灰白色的,只有她是彩色的。

他一身青衣,青丝如瀑,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来,站在那里,简单而安静。

周围人窃窃私语,纷纷询问这是哪位神君。

他孤僻到了极点,从不与任何人交流,甚至落地之后,都没拜过天帝。

景春从人群中走出来,回头拱手道:“这位是扶桑神君,他一直住在云崖上,不常出门。”

众神恍然大悟,目送春神拉着扶桑的袖子,缓缓走离人群。

“你怎么来了?”景春问他。

扶桑不说话,浑身气息低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景春事忙,她还要去办差,刚想说离开,就听见他说:“你最近……都没有来。”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春才开口。

“等我从西山回来?”景春有些发愣,大约是窥见了他的心思。

从很早前她就有所察觉,只是以为,那不过是曾经并肩作战后遗留下来的依恋。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等你。”

我等你……

这句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而他也确切总是在等待。

等待她来看望自己一眼,等待她的垂怜。

景春开始有意多来看他,从前总是有事了才去,后来演变成,只要没事就过去,她甚至荒废了自己的府邸,仿佛把他这里当做家。

可扶桑还是觉得不够。

越是亲密,便越是不满足。

终于有一天,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俯身亲吻她的唇瓣。

那一瞬间,他仿佛大彻大悟般,露出几分似哭似笑的神情。

原来,他爱着她。

景春睁开眼,神色清明地看着他,看得他无地自容。

他垂下头,心中生出巨大的

难过来。

他想,或许以后她就不会来了。

那片刻的设想让他顷刻间被痛苦填满。

他用枝叶捆住她,带着几分决绝般,想要留住她。

她的衣服被褪下,枝叶顺着她的筋脉刺进她的身体里,身体交融,灵魂相撞。

就如同这一刻……

景春的目光变得复杂,她的唇瓣紧紧地贴在他的唇上,舌尖勾缠。

一个湿热的吻。

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很微妙的感受,那感觉不知道从哪里来,好像是皮肤,又像是灵魂,或者大脑……又或者……是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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