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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下午,意识到不能这样等下去,还是得靠自己。

南燕扶着陆横站起来,她先扶着洞墙道:“你踩着我肩膀爬上去,刚才总是差一截,你踩着我就能上去了。”

陆横看着她薄弱的双肩,摇头道:“你踩着我上去,带着铁锹,爬不上去,就用铁锹铲掉上面的雪,我会举着你的双脚,送你上去。”

南燕没有再将力气浪费在口舌争执之上,提起铁锹,踩着陆横肩膀攀爬。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个小时之后,南燕艰难爬了上去,一上一下彼此对望,同时露出劫后重生的笑容。

远方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南燕转头看去,脸色突变,底下的陆横也听到了,认出这不是人的脚步声。

“快下来!”

陆横焦急喊,南燕看着身体庞大饿极了的野熊,再看刚爬上来的洞口,若是跳下去,两人都活不了,终会一起成为野熊的腹中餐。

“南燕,下来!”

看着真心为她着急的陆横,南燕心里感伤,她快要捂热他的心了,两人却没了缘分。

她提起铁锹将旁边的雪围住洞口,再将铁锹插在洞口,这是求救标志。

大队长他们若是看到了铁锹,便知道洞里有人,一定会前来相救。

“南燕!”

陆横看到南燕消失,下一刻野熊踏过洞口,追着她而去,热泪顿时充满他的眼眶。

两次生死,陆横终于相信了南燕的心意,然而心底才刚受触动,就要眼睁睁看着南燕为救他,即将葬身熊掌之下。

陆横拼命往上爬,却一次次摔回洞里,无济于事。”

顾长逸突然坐直身体,翻了好几页,“没了?!怎么没了?”

“就一下午时间,能写这么多,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了。”看着他着急想看的样子,穆冰莹除了想笑,还有了很大信心,“怎么样?”

“啊……”

顾长逸抱着稿纸躺到了床上,“怎么能断在这里,南燕到底是死是活?我刚觉得陆横像个男人了,以为这次被救后,两个人就能好好在一起了,怎么就没了!”

穆冰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知道他这样子有些表演成分存在,小心将稿纸放回书桌,塞进文件袋里收好,“我的第一位忠实读者,你的反馈给了我很大信心。”

顾长逸抱住穆冰莹,“媳妇,你没写,应该有思路了吧?你口述给我听吧,我好想知道接下去怎么发展。”

穆冰莹一愣,诧异看着他,“你不是演的?”

“我演什么,当然不是演的了,是真的好看,我是真的想知道后续剧情走向。”顾长逸靠在床头,将穆冰莹抱在腿上坐,“因为你之前说了这是一个有关女性觉醒,是坏男人的故事,我心里担心,就更想知道了。”

穆冰莹眼里流露出比之前更真切的笑意,“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就更不能说了。”

“不能这样。”顾长逸磨蹭她的脸,“就告诉我一个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不行。”穆冰莹翻身要下床,他不让,她拍着他的手,“要是你也这么想看,读者就更想看了,我不能告诉你,我得看着你,近距离感受读者的迫切心情。”

顾长逸抱紧媳妇,将她重新捞回到腿上,“我愿意牺牲男色,预知下回剧情。”

穆冰莹轻笑出声,“谁要你的男色,我要去洗澡。”

“别走,我们再讨论一会剧情和人物。”

顾长逸抚着穆冰莹的后背,“这个陆横目前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私,倒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很坏,不值得好姑娘付出的那种人。”

“据我观察很多男人,自私是大部分男人身上共有的特点,我不是说你,也不是说军人,军人保家卫国,无私奉献,这点毋庸置疑。”穆冰莹听他愿意与自己一起分析人设,安静下来,“我是说社会上大部分的男人,封建,大男子主义,只想着自己,理所当然等着女人奉献,理所当然认为只要结了婚,女人就不会跑了,可以尽情释放婚前掩藏的本性,明明是这么坏,但只要他们偶尔露出一点好,负起一丁点责任,上交一点工资,大部分女性就会觉得他其实没那么坏,对他产生无限的包容心,甘愿加倍付出,忽略自己一直以为付出更多的部分,这个比例,大约是她们付出了百分之九十,男人只偶尔付出不到百分之十。”

“你说得对,我肯定不会这样。”顾长逸连忙表忠心。

“你别老逗我笑。”穆冰莹继续道:“如果写一个纯粹很坏的人,大部分女性就会产生侥幸心,觉得自己找的人要好多了,就是得写这样的陆横,这样有问题,自私的陆横,才会引起争议,在争议中让人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不能像南燕一样,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下意识为对方找借口,当然,可能很多人比南燕要强,不会向她那么傻,那么无底线的好。”

“我就是想写这样的南燕,很多人做得到,也有很多人做不到的南燕,只有让南燕每一步都做到位了,做到极尽了,没人会再在南燕身上挑错,目光焦点才会放在陆横身上,最终达到真正的男女平等关系。”

穆冰莹谈到自己的文章,神采奕奕,顾长逸深深着迷于她的意气风发之中,他觉得自己抱了一块璞玉,这块璞玉原先无人知晓,很快便会绽放出耀人的光彩,受世人追捧喜爱。

“这篇文章不但得让女性看,男性也要看,通过第三视角,意识到另一伴对自己,对家庭的付出,即便只能改变微小的现状,哪怕暂时改变不了,但至少态度上要重视尊重另一伴的付出,当然,我更希望女性可以多爱自己一些,我不希望一方用大量的付出去感动另一方,我总觉得在无感情的基础上去大量付出,就算另一方接受了,基础也很薄弱,一点风吹草动,另一方依然会心猿意马,不够坚定,有爱的人性都经不起挑战,何况是无爱的人性,只有彼此都付出,才会有水乳交融的融洽坚定。”

穆冰莹笑了笑,“我会这么觉得,也是多年观察出来,不一定都是这样,后面这些话是我自己的观点,有这方面意思,但是不是这篇文章主要的立意,跟你扯远了。”

“你扯什么我都喜欢听。”

顾长逸是真的喜欢听,他喜欢看到散发着自信光芒,思想通透的穆冰莹,这是他不了解,甚至是他曾经耽误的穆冰莹。

“你尽管写,我都觉得很看,能够代入南燕的人,就更会觉得好看了,这么多稿子够交两次了吧?”

“嗯,两次稿子,可以休息半个月,这半个月再好好打磨下面的剧情。”穆冰莹从他腿上滑下来,“我去洗澡,天黑了,你给玫瑰浇水。”

顾长逸没再拦她,与她一同下床,走进浴室,拿起浇花桶灌满了水,拎着走到阳台,浇灌新鲜的玫瑰花。

穆冰莹出来换拖鞋的时候,听到顾长逸背对着他,弯着腰一边浇水,一边念叨着,“多给你们浇点水,要开得漂漂亮亮,让大家都喜欢玫瑰……”

穆冰莹掀起唇角走上前,从后面抱住顾长逸,将侧脸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

顾长逸握住她交叠在腹间的双手,继续浇水。

……

稿子是郝从云亲自来拿的,他看到之后,脸色与顾长逸一样,写满了兴奋。

看到阅读成百上千篇文章的郝老师,也这么肯定,穆冰莹心里踏实了,“可以?”

“太可以了,现在正是铺天盖地责骂,持续两三个月了,每天板块上都是这些,读者正是看腻的时候,你这篇前期温和但不平淡的文章,一旦登在报纸上,一定能够让读者耳目一新。”

郝从云重点看了两三遍,分析:“开局很亮眼,这些年报纸杂志你也都看了,几乎没有知青写在农村下乡的事,除了他们的任务是接受中下贫农再教育,也因为写了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许多人连笔都不带了,文艺刚解放,又遇到“表忠心”,人人都想趁着这阵东风得到上面的重视,也是迫不及待表达自己的立场态度,当然,其中不乏真正愤懑委屈,还没被磨灭胆气魄力的人急于宣泄,不管怎么说,在沉重之下,你这銥嬅篇文章绝对能够脱颖而出。”

穆冰莹常年没断过看杂志报刊,对于国情心里有所了解,也是因为足够了解,才知道该写什么样的文章,“郝老师,开局是能够抓住人,但是中间相处的细节,我担心会有一些慢热。”

“现在就缺能让人静下心来,慢慢看的文章,我并不觉得慢热,相处的细节是长篇连载不可缺少的部分,也是让读者对人物积累感情不可或缺的部分。”郝从云肯定道:“你不用担心,前期或许会慢热,后期一定能引起很大关注,字数我不打算删减,等社内竞选之后,我跟总编商量,看是分为三期连载,还是两期连载,我是建议两期,这样等到第三期,你的稿费一定能翻两到三倍,还是报社主动追着你涨。”

听到涨工资,谁都会高兴,穆冰莹也不例外。

现在郝从云给她的稿费是千字六块,比当时寄到穆溪村千字五块还要多一块。

这么短时间就涨了一块,可以看出郝从云是去主动帮她争取了。

她现在的“玫瑰”,毕竟是一个从未发表过文章的小作者,能拿这么高的千字已经很高了,要想更高,还得看受不受读者欢迎,有没有实力。

“郝老师,希望能够竞选成功,不让你过于费心。”

“放心,竞选这么多天,你的水平与立意高于大部分,我心里有数。”郝从云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笑着道:“再说,现在出名的女作者不多,为女性觉醒发声的也不多,上面主张男女平等,报社自然得跟上趋势,一碗水端平。”

穆冰莹笑道:“我一直很钦佩郝老师的思想觉悟,这点并不担心。”

聊了几句,郝从云主动告辞,忙着回去整理稿子,参加社内竞选。

穆冰莹把人送到大门口,抬头看着蓝天,白鸽飞过,像是留下一个好兆头。

她忍不住微笑,“希望能过,希望下个星期就能在报纸上看到。”

那样的话,她掩藏了多年的梦想,便达成了。

“嫂子?你在对着天说什么?”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穆冰莹转头,看到了傅明心,忙站直身体,笑了笑,“你……”

上次这姑娘说来找她玩,还真的来了。

傅明心看着远方郝从云的背影,“那是谁?”

“是朋友。”穆冰莹没有说多,看着她手上拎着一篮子黄澄澄的橘子,笑问:“供销社新进水果了?”

傅明心回过头,将手里的篮子放到顾家院子里,“我上次吃了你的葡萄,这是我特地去买给你吃的。”

穆冰莹一愣,“不用了,那葡萄是我们村里的,不用花钱。”

“吃了就得还,下次才能吃到更多。”傅明心往门厅里张望,“顾团长不在家?”

“不在,他去军区开会了。”穆冰莹看着她的样子,似乎对当特战兵还没死心,“你去文工团报道了?”

傅明心点了点头,“顾团长都说了不能小看文工团,我当然得去了,这是他难得提点我们,以前都知道他厉害,但他性子冷,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厉害,嫂子,多亏你了。”

“对亏我?”

穆冰莹怔住,“我什么都没做。”

傅明心神秘一笑,“这是我观察到的秘密,不能说。”

穆冰莹笑了,忽然想到她的称呼似乎不对,“景萧叫我嫂子,你是景萧侄女,你也叫我嫂子?”

傅明心脸色微顿,打量着穆冰莹,艰难道:“你才比我大几岁,我叫不出口婶子。”

婶子……

穆冰莹刚才只想到称呼似乎不对,没想到应该叫的是婶子。

“这有什么叫不出的,辈分跟年龄没关系,你辈分小,就得管小穆叫婶子。”

对面高翠兰刚走出家门,就听到这话,笑着道:“你要是觉得小穆小,你就叫小婶子,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