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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笑笑,“你今日进官,当然该高兴。”

禾晏脚步一顿:“你也知道了?”

“我昨日就知道了。”

见禾晏瞬间疑惑的脸,楚昭才道:“京中来的人,昨日已经飞鸽传书与我,说是今日就会到。我昨夜里找你,本来就是要说这件事。想着你乍然得封,不如提前先与你打个招呼,不至于无措。没想到你睡着了,不过,看禾兄这样子,进官后也依旧冷静,看来是在下多虑了。”

“你说京城中的人昨日就飞鸽传书与你?”禾晏看向他,“他们为何要告知你?”

只怕肖珏都没能提前得到消息。

“因为,”楚昭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是我向陛下请封禾兄进官的。”

竟然是他?

饶是禾晏有过很多猜想,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可能,只问:“楚兄这是为何?”

楚昭继续往前走,轻声道:“在济阳城的时候,你我都亲自见过乌托兵凶残的样子。运河边,禾兄将能抵御水火的衣物赠与我,令我十分感激。战争残酷,禾兄却丝毫无惧,禾兄的英勇无畏我看在眼里。且在此之前,禾兄激战日达木子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大魏能有禾兄这样的英雄,是大魏的福气。”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肖都督不肯升你的官,但我想,如果能帮上禾兄‘建功立业’,我很愿意效劳。”

这些话听上去没有半点问题,但不知为何,禾晏仍然觉得奇怪,想了想,她道:“但楚兄此举,实在令我意外。”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因为进官而高兴?”他问。

“我只是一时有些无措而已。”

楚昭瞧着她,片刻后,笑了:“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毕竟进官之后,你与肖都督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步,你既然喜欢他,也不必总是因身份的事而苦恼。”

禾晏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住,猛地看向楚昭:“你说什么?”

“禾兄不是很喜欢肖都督?”楚昭笑容温和,摸了摸鼻子,“否则你刚刚看见沈医女与肖都督在一处,也不必如此难过。”

“我没有。”禾晏本能的反驳。

楚昭笑而不语,既没有逼问她,却也没有顺着她的话敷衍过去。一时间,禾晏十分沮丧,怀疑自己是否在过去的时日错过了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怎生一个两个都看的清楚明白,柳不忘是,林双鹤是,连楚昭都是。

她表现的这样明显吗?她分明一直很克制有礼,小心谨慎。

楚昭看向远处:“其实,肖都督心中也未必没有你,毕竟以肖都督的脾性,对禾兄已经是诸多关照了。”

禾晏问:“你这样觉得?”

“禾兄想要知道肖都督的心意,其实很简单。”楚昭笑道:“我可以帮你试探。”

“怎么试探?”禾晏莫名其妙。

面前的男子忽然靠近,禾晏背后靠着树,被他这么一凑近,险些下意识的一拳揍过去,他的脸在禾晏跟前停住,目光含笑,尤为醉人,“很简单,禾兄是姑娘,不懂男子的占有欲。如果我刻意与姑娘表现的很亲近,倘若肖都督心中有姑娘,必然会十分生气,倘若他无动于衷……姑娘也就不必在他身上多费心神。所以,这是个很简单的办法。”

禾晏在心里将他这段话默了一遍,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在行军打仗上恨不得将三十六计倒背如流,但这种事上的心眼,还是第一次听到。当即就问:“……照你的意思,这不是在利用你吗?”

楚昭仍是笑着看向她,眸光温柔的要命,“如果是禾兄的话,利用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真的很令人感动了。

只是……

禾晏站直身子,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他靠近的胸膛,“多谢楚兄的好意,不过,我不想这样做。”

楚昭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为何?”

“你说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可感情的事,怎么能在其中掺杂手段呢?我喜欢一个人,不管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还是一辈子不开口,都是坦坦荡荡的。如果还要费尽心机去试探,去猜测,岂不是很累?这样的感情纵然得到了,也并非我心中所想。难道楚兄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用谎言去验证谎言,只会得到另一个谎言。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禾晏还有句话没说,要知道肖珏看楚昭不顺眼极了,纵然肖珏不喜欢她,看见禾晏与楚昭待在一块,也要大发雷霆,她若是因此会错意,岂不是自作多情。

楚昭愣了一下:“难道禾兄不好奇,在肖都督心中,禾兄是什么地位吗?”

“不好奇。”

禾晏答的爽快,叫楚昭一时没有说话。

“楚四公子,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他知道。”禾晏道:“今后也不打算要他知道。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世上之事,瞬息万变,在一起这个词,楚四公子能确定的也仅仅只是一时,而非一世。而我能确定的,也只是我自己的心。”

楚昭看着禾晏,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片刻后,他才又恢复了方才的微笑:“既是禾兄的意思,我也不好自作主张。不过,刚才的话一直作数,如果哪天禾兄改变了主意,希望‘利用’我,在下不会有半分推辞。”

禾晏也笑,语气格外坚持:“不会有那天的。”

……

禾晏的身影渐渐远去,应香从屋里走了出来,轻声道:“四公子。”

楚昭看向自己的手,空空如也,他“啧”了一声,“竟然拒绝了。”

“禾姑娘不打算让肖都督知道自己的心意呢。”应香感叹,“是不想让肖都督感到为难吧。”

楚昭淡淡一笑:“世上竟有这样愚蠢的女子,既不想争取,也不求厮守,守着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意,还自以为是全世界最高洁的东西。可笑。”

这让他想到了叶润梅,也是如此。为情牺牲的女子,都是如此愚蠢,让人轻视。

应香垂眸没有说话,半晌才听得楚昭道:“走吧。”

……

禾晏慢慢的往回走。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楚昭向文宣帝请封她进官。楚昭对她说的那些理由,听上去非常合乎情理。如果禾晏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乍然得封,只怕会欣喜若狂,纵然之前对楚昭有任何成见或是怀疑,都会瞬间烟消云散,还会在心里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她偏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兵,而是对将领兵事十分熟悉的飞鸿,因此,禾晏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安郎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官职。听着是四品,花团锦簇,可事实上,调动不了任何兵。她前生没能依靠任何人,只能从新兵做起,不知卖了多少功劳给上司,才能得小官职,小官职渐渐往上升,直到再无人可遮挡她的功勋,终于被陛下看重。但如今,她看起来像是一步登天,实际上,还不如百夫长权力大。

如果楚昭只是向陛下请封,至于请封什么官是陛下自己的决定,这件事就还好。但如果武安郎这个官职,是楚昭亲自提议,这其中的意味就深长了。

他为自己请封,却请了一个完全没有实权的官职,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

屋中,飞奴和林双鹤站着,看向站在窗前的人。

“我禾妹妹进官了?”林双鹤一头雾水,“你不是说,得等回到朔京后你去见陛下吗?怎么回事?”

“林公子,”飞奴忍不住道:“这一次,是楚四公子向陛下请封的。”

“楚子兰?”林双鹤皱眉:“我禾妹妹进官不进官关他什么事?他这是献的哪门子殷勤?”

肖珏神情平淡,只是仔细去看,眸中微带寒意。

飞奴叹了口气,“不是殷勤不殷勤的问题,现在进封,不是件好事。”

林双鹤摇扇子的动作一顿,看了看飞奴,又看了看肖珏:“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我本来想,等回京后,以女子身份为她请封。”肖珏淡道:“楚子兰抢先一步,看似帮了禾晏,实则埋下隐患。”

“将来有一日,禾晏的身份被揭穿,就是欺君罔上,株连九族。”

林双鹤倒吸一口凉气。

他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会吧,楚子兰不是早就知道了禾妹妹的女子身份?都这么长时间了,不是都保密的很好,日后……应当也不会露陷吧?”

“这就是楚子兰高明的地方。”肖珏嗤道:“他本来想对付的,只是我而已。”

禾晏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楚昭确实做到了替禾晏保密,没有将禾晏的身份昭告天下,转头却给禾晏请封,成功的将禾晏的身份变成了一个陷阱。如果没有这件事,禾晏的女子身份,被揭开的那一日,可以用各种理由对付过去。但陛下嘉奖进官后,就不一样了。

禾晏将会成为最好的一把刀,捅进肖珏的心脏。

这就是楚子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