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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副厂长挠头,赧然道:“还没有。蜂蜜还没采购回来,我们暂时还在调整配方。汽水厂的老徐也想用蜂蜜代替白糖生产汽水,我们两个厂打算一起去临万县采购。但现在正是汽水的销售淡季,老徐对这件事不是太积极。”

“那你们就不要等汽水厂了,先订购一批蜂蜜回来开工。”苗书记替他们拍了板,又问,“除了这些,你们厂里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提高产值?”

洪厂长试探着说:“如果市里的市场饱和了,我们可能会将业务向其他县和其他公社扩展,为县以下的供销社供货。”

不过,糕点是食品销售的主力军,哪个公社不开办糕点厂?

人家的糕点市场也不是一片空白的,不可能一直等着他们。

将话说出口以后,他也觉得不太靠谱,缩回去不吱声了。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宋恂等待了将近一分钟,见这两个厂长确实没什么新思路了,才开口道:“最近市粮食局、市医学院和市妇幼保健所,正在合作研发营养糕点……”

他将从徐莉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地转述给众人,顺带分析了营养糕点的市场前景,以及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销售情况。

“能否成为第一批生产营养糕点的工厂,咱们先不去考虑。目前,还只是处于产品研发阶段,”宋恂看向何副厂长说,“粮食局那边正缺少有研发能力的糕点师傅,何厂长要是对这个营养糕点的配方有兴趣,咱们可以试着争取一个去粮食局参与糕点研发的名额。”

何副厂长最近一直在研究蜂蜜糕点,当然对营养糕点感兴趣了,不由坐直身体问:“人家能让我去吗?”

“咱们是去给他们帮忙的,又不是去捣乱的。”宋恂鼓励道,“何厂长,你在糕点制作方面是有真本事的,可以更自信一点。”

他昨天已经给徐莉打电话问过了,粮食局科技组的领导同意他们派人去协助研发。

洪厂长暗忖,对他们厂来说,生产营养糕点确实是个难得的转型机会。

要是能让老何去协助研发,他们厂得到营养糕点生产许可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些,便也大方地支持何副厂长去市里帮忙。

宋恂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份通知递给他们,“另外,今年市供销系统和工业局,粮食局会在全市范围内,评选系统优质产品,食品也在评选范围内。这个通知在年前就已经下达了,既然苗书记提出了‘创优争先走前面,评比竞赛拿奖牌’的目标,你们也回去商量商量,拿出几个像样的产品送选吧。如果产品得奖,也能提高咱们荣盛糕点厂在市里的知名度。”

有了知名度,以后想在市里开分厂就能方便许多了。

*

宋恂一直在公社陪着苗书记约谈各厂领导,忙得分身乏术。

但是瑶水村生产队却在这个周末迎来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久的喜事。

贫协主席于满仓的大儿子于正东,马上就要娶媳妇了!

这个媳妇的来历不一般!

姑娘名叫温春雪,人家不但是吃商品粮的县城人,还是县制衣厂的优秀女工。

参加过去年那场集体相亲会的都知道,这位温春雪同志是当天表现最突出的女同志,受到了不少船员的青睐。

不料,这样一个姑娘,最后居然真的要嫁来瑶水村,而且还是嫁给于满仓的儿子!

于满仓能当上贫协主席的前提是,他本身就是贫农,老于家往上数八辈都是贫农,最穷的那一辈先人,一条裤子全家穿。那真是穷根儿扎到沟里,深了去了。

如今老于家居然能娶上城里媳妇,这不是稀罕事嘛!

婚礼被安排在下个周末,于向东要赶在春季的第一个渔汛来临前,将媳妇娶进门。

而今天正是女方来送嫁妆的日子。

县制衣厂对这次的婚礼格外重视,工会姚主席作为娘家人,还要亲自坐船来瑶水送嫁妆。

毕竟这是经由他们工会介绍撮合,第一个嫁去农村的姑娘,厂里有不少女工都在关注她的婚事。

项小羽早早地等在渔船码头上,与社员们聚在一起凑热闹。

眼尖地瞧见从摆渡船上跳下来的人,她赶忙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在码头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啦!”项小羽哼哼着抱怨。

一手提着一个暖水瓶,方芳无奈道:“你是不知道准备嫁妆有多麻烦。棉被、水壶、脸盆、针头线脑,杂七杂八的琐碎都要带过来,我们为了拿齐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耽搁了将近一个钟头。”

方芳与温春雪不在一个车间工作,关系不温不火,能响应工会的号召来瑶水村送嫁妆,纯粹是想要趁机瞧瞧好久没见的小姐妹。

项小羽陪他们去了一趟于向东的新房,将带过来的嫁妆一一放好,就算完成任务了。

新房里的陈设怎么布置,要由新娘子决定。

方芳瞟一眼跟着大家忙前忙后的陈猛,低声问:“听说你们单位的宋主任犯了事,被人拿下了?那个帮忙里外张罗的,就是接替宋主任的新领导吧?”

“他是陈主任。”项小羽纠正,“宋恂没犯事,他只是被调去公社工作了。”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他成分有问题呢?”宋恂在制衣厂也是小有名气的,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是关于他的八卦却很有生存土壤。

方芳庆幸道:“得亏他这块硬骨头够难啃,没有被你啃到,否则你现在就麻烦了。”

“……”项小羽将她拉到僻静的角落,小声说,“之前怕被接线员听到,我都没敢在电话里跟你说。其实我已经啃到了!我们俩都谈了两个多月了!”

方芳:“!!!”

“你被色迷心窍啦?他那成分是个大问题,以后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方芳一着急不惜自曝其短,“刘焕阳与他姥爷还隔着一辈呢,并不算直系亲属,如今也偶尔要受些影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俩的事你爹知道吗?”

要是被她那个当生产队长的爹知道了,必然不会同意。

“知道呀!过年的时候,宋恂是在我家吃的年夜饭!我爹还要帮我们盖新房呢!”项小羽傻乎乎地笑,“有问题的是宋恂他爸,但他爸很早之前就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方芳皱着眉消化了好半晌,才狐疑地问:“你们就没怀疑他在这个节骨眼跟你谈对象的动机?万一是冲着你爹手里的权利来的呢?”

“嘿嘿,是我主动跟他表白,主动要求跟他谈对象的!”项小羽凑到她耳边交代了自己的告白壮举。

方芳:说不出话。

这丫头比她还虎。

项小羽拉着一脸震惊的小伙伴去了项前进的院子玩。

“我小宋哥今天加班不在家,不过,他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了,请你到这边来做客,咱们能消停地说说话。”

说着便捧出宋恂提前准备的一篮子水果给她吃。

又将炉子生起来,两人围着炉子烤红薯和瓜子花生。

听她一口一个小宋哥,心知这事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方芳感叹道:“你怎么也找个这样的啊!咱俩可真是难姐难妹!”

“我觉得挺好的呀,我现在每天谈恋爱可高兴了!”项小羽不以为意道,“再说,班长他家也那样了,你不是照样想跟他结婚过日子!”

“你这就是傻乐呵!”方芳剥着橘子皮,还抽空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点,“刘焕阳他姥爷没事的时候,我俩就在一起了,总不能他家里一出事,我就抽身吧?可是你不一样啊,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是个火坑还要闭眼往里跳!”

项小羽怕她再絮叨自己,忙转移话题问:“哎,温春雪怎么突然就要嫁给于向东了呢?以她的条件在县城里也能找到不错的对象吧!”

大家虽然替老于家高兴,但也担心双方家庭门不当户不对,老于家留不住媳妇。

“温春雪的个人条件好,但家庭条件挺一般的。她家八口人挤在一个小房子里,两个兄弟都着急结婚,家里为了房子的事没少吵吵。当初厂工会组织集体相亲的时候就说了,可以给周末夫妻提供小单间住房。温春雪应该是想从家里搬出来的……”

“我怎么隐约记得,在联谊会上,他俩没看对眼呀?”

方芳笑道:“你们队里这个于向东还挺厉害的,之前根本没他什么事,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每个礼拜都往我们制衣厂跑,给小温送吃送喝的,两人莫名其妙就谈起了恋爱!他们在厂大院里手拉手,被人瞧见了好几次,那股甜蜜劲儿,都成我们制衣厂的西洋景了!”

“看来他们还真是自由恋爱的!”项小羽很有经验地说,“我跟我小宋哥就是这样啦,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人家小情侣拉个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与宋恂单独相处过两天,以至于项前进过年回家那几天,她还挺不习惯,恨不得让那臭小子赶紧回县里上班去。

“好像谁不是自由恋爱似的……”方芳觉得她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诡异地沉默片刻后,若无其事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人家才谈了不到半年的对象就可以领证结婚了。我跟刘焕阳都谈了好几年了,还没领证呢!哎,真是一下子就被人比下去了!”

“刘焕阳跟咱们同岁,周岁都不满二十呢!”项小羽咧着嘴乐,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兴许等我跟小宋哥领证了,你俩还在谈对象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