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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计划, 宋恂打算在24号上午先送小妹去报到,将她安顿好以后,再送项小羽去省大报到。

可是, 一家人洗漱吃过早饭以后, 正准备出发时, 却接到了大姨的电话,

她让宋悦先不要急着去报到,在家等她通知。

孟玉裁今天特意空出时间,送闺女和儿媳妇去上学, 这会儿脱下外套问闺女:“你大姨没说有什么事?”

“没有,让我先在家等着,她一会儿抽空过来一趟。”

孟玉裁在屋里坐不住, 想了想跑去厨房给大姐煮了一碗馄饨当早餐。

延安跟在奶奶身后跑进厨房, 拍着挺起的小肚子, 可怜兮兮地说:“奶奶,你多煮点,哥哥也没吃饱!”

“你俩刚才一人一碗馄饨, 还没吃饱?”

“没有一碗!只有半碗!”作为一个早就会数数的宝宝, 延安熟练地告状,“爷爷把我和哥哥碗里的馄饨都吃啦!我们只吃了五个!”

孟玉裁:“……”

这老头子为了偷吃一口肉,连孙子的早饭都不放过!

“行了, 我给你们也煮一碗, ”她交代小孙子,“以后你爷爷要是再偷吃肉, 你就大声告诉奶奶!吃肉对爷爷的身体不好, 这段时间不能让他吃肉了!”

她在厨房里跟孙子说着悄悄话, 客厅里孟淑君也踩着点进门了。

“小悦, 你上午先别去报到了,中午到军区医院找我一趟,到时候我送你去中医学院报到。”

宋悦赶紧摆手说:“不用了,大姨,让我妈和哥嫂陪我去就行。”

孟玉裁端着馄饨出来,也说不用她操心报到的事。

“你以为我想操心呢!今天可不只是去报到那么简单!”孟淑君坐到饭桌前,一边挽袖子一边对宋悦说,“我特意跟人打听了,你们学校今年要为国家培养一批高素质的中医学徒,带徒老师是咱们省在世的最后一批有名望的老中医,这些老中医现在急需招收学徒继承他们的衣钵!”

孟玉裁将勺子递给她,奇怪地问:“中医学院不是每年都在招生吗?应该不缺继承衣钵的人吧?”

“以前那些学生都是社来社去的,学个两三年,刚懂了点皮毛就回原单位了,无法继续教学。”

所谓社来社去的,就是不转户口,不包分配,从公社来,回公社去的工农兵大学生。

去学中医的工农兵大学生都是面向农村,从最基层招收的,文化水平有限,接受能力也一般。

孟淑君自己也带了几个工农兵大学生,对此深有体会。

宋悦坐到大姨身边问:“这批学徒怎么选呀?总得有个范围和标准吧?”

“具体怎么选我还不清楚,听说每个老中医只带一两个学徒,你要是能被某个老中医选中,以后无论是校内学习还是校外实习,都要跟着这位老师,完成他布置的作业。”

这就相当于一对一教学了。

像是他们西医,甭说本科生了,即使是研究生也很少能做到一对一教学的。

双胞胎已经被姨奶奶说懵了,又是老中医,又是学徒的,根本没懂她在说什么,吉安咬着勺子问:“小姑,咱们还去不去学校啦?”

宋悦也没搞懂大姨到底想干嘛,只好看向她寻求答案。

“老中医的人数有限,僧多粥少,你们学校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有随着老中医学习的机会。”孟淑君搅着碗里的馄饨说,“今天我们医院的席大夫会来门诊坐半天班,他是咱们军区医院首屈一指的老中医,听说他今年也会去你们中医学院收学徒。我先带你去跟他见个面。”

省中医学院是全省唯一一所中医学校,这次上级部门下了很大的决心,将这些老中医都动员去了中医学院带徒弟。

旁听的项小羽插言说:“我对这位席大夫还有印象,他前些年给我娘治过失眠的毛病,我娘喝了他给开的几副药以后,效果还挺明显的。”

听说那老爷子已经七十了,但当时看上去顶多六十,保养得挺好。

宋悦知道大姨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有点别扭地说:“要不我还是先去学校报到吧?要怎么挑学徒,还得由学校说得算。”

孟淑君瞟一眼还带着点天真的外甥女,笑了笑说:“既然是给老中医挑学徒,那当然得由老中医自己挑选合眼缘的。学校只能推荐学员,但没有决定人选的权利。我带你去也只是提前混个脸熟而已。”

一直等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宋恂,突然抬头说:“务学不如务求师,既然有机会提前见一见,你就去争取一下吧。”

“我是觉得不太好,弄得好像走后门似的。”

孟淑君好笑道:“我这点面子可不够给你走后门的,人家收不收你当学徒,还得看人家能不能瞧得中你,有没有师徒缘分得看你自己的表现。”

“你们这批学生刚入学,大家都是一张白纸,选谁都一样。”宋恂放下报纸说,“你自己不去争取展示自己,难道还等着人家主动来挖掘你身上的优点啊?这也就是军区的大门不好进,才轮得到你。估计别的大夫那里早就有人去拜访过了。”

“哎,军区大门也拦不住有心人!席大夫那里早就有人去过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有这码事呢!你们这一届大学生,很多人都是有十来年工龄的大龄考生,人家可比你这种高中生明白多了。”孟淑君吃完早饭看一眼手表说,“你自己斟酌吧,我先上班去了。”

她这个外甥女下乡好几年重新返城,有些想法居然还跟高中毕业的时候一模一样……

临出门前,她又回头补充道:“这次中医学院还男女各招了十名老中医子女,跟你们这批大学生一起上课学习。他们这二十人是肯定要由老中医们亲自带着的,所以你们这批大学生里,能被人家挑中的顶多有三十人。咱们省城的老中医只有那么有数的几个,剩下的都是外地的,外地大夫也有自己的工作,到时候一年能来省城几次就说不好了……”

要是给这样的老中医当了学徒,跟普通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

宋恂把宋悦交给了亲妈和大姨,先送项小羽去省大报到。

孟团长还想给他们安排一辆车去省大,却被小夫妻婉拒了。

省大距离军区大院不算远,搭乘公共汽车只有四五站路。

而且项小羽这次没带什么行李,只随身带了铺盖卷,脸盆,暖水瓶这类日常用品,以及两套换洗的衣裳和几本书,剩下的东西都放在了家里。需要用什么,可以随时回家取。

宋恂已经与爸妈商量好了,让这两个大学生每周回家过周末,一是陪陪父母,二也是希望她们能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根据他自己过往的上学经验,学校食堂的饭菜只能说是量大管饱,大家都饿不着。但是要想吃点好的打打牙祭,就只能去学校外面解决了。

宋吉安和宋延安两位小朋友,一个负责抱着档案袋,一个负责捧着洗脸盆,跟在爸爸妈妈身边来到了省大的校园。

这两天正是新生集中报到的日子,校园里的树枝上,路灯上,到处挂着欢迎新生的横幅。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都是背着铺盖卷,手提黄帆布袋、柳条包和各色小皮箱的叔叔阿姨。

小哥俩一人拽住一边衣角,亦步亦趋跟在妈妈身边,眼睛不够用似的到处观望。

嘴里还要跟着广播里的《红星照我去战斗》,一起摇头晃脑地哼哼。

像他们这样一家人来报名的不在少数,从校门口走进来的一路上,他们已经碰到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了。

延安还自来熟地跟人家小朋友挥手打招呼,把项小羽逗得直乐,感觉延安才是来上学的那个。

快到新生报到处的时候,项小羽看见了一个大着肚子来报到的女学生。

她“哎呀”一声,颇觉可惜地说:“早知道大肚子也能来上大学,还不如让我姐也参加考试呢!她当年比我学习好,没准儿也能考上呢。”

宋恂瞟一眼那个女生的肚子说:“人家那个肚子,顶多四五个月,可以等到放暑假的时候再生孩子坐月子。你大姐再有一个来月就要生了,不让她参加考试是对的。孕妇需要多休息。”

项小羽望见了前面新闻系的大牌子,便站进队伍里排队报名,叹息着说:“也对,她年纪也不小了,能平平安安把第一胎生下来最要紧。我还攒了好多复习资料呢,等她出了月子再邮寄给她。”

排在她前面的是个身量魁梧的老大哥,与宋恂的身高差不多,但是人家的手臂上都是腱子肉,一看就很不好惹。

吉安和延安站在后面不老实,用脸盆和档案袋相互推推搡搡的,撞到了前面那位男同学的大腿上。

宋恂忙将孩子拉回来,让两个小毛头跟叔叔道歉。

那位男同学看起来不好惹,开口时却意外的温和,在双胞胎脸蛋上摸了摸说:“没事,小孩子就没有老实的。我小儿子跟他俩的年纪差不多,整天皮得要命。”

他给宋恂递了一支烟,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沈太行,太行山的太行,也是新闻系的。同学你怎么称呼啊?”

宋恂接过烟夹在手里,笑着瞅了一眼旁边的项小羽说:“我叫宋恂,只是送媳妇来上学的,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

沈太行热情地与项小羽握了握手,笑道:“你这样算是幸运的,家里还能留个人带孩子。我家就不行了,我跟我媳妇都得上学,家里四个孩子,有上托儿所的,上小学的,上中学的,现在又多了我们这两个上大学的。只能把孩子往双方父母那里送,我出门的时候,最小的一个还在家哭呢。”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以后,需要面对这种情况的夫妻多得是,项小羽笑眯眯地说:“那你们两口子还挺厉害的,居然都考上大学了!夫妻一起上大学多好呀!”

“哈哈,本来我学习不怎么样,但我媳妇是我们县的民办教师,整天光听她备课,也能耳濡目染嘛。”

吉安瞅瞅眼前的魁梧壮汉,怂嗒嗒地撇嘴咕哝:“我爸爸也是大学生,早就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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