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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让填理想大学,焦棠写了个南方政法大学。她要学法律,她成年的第一件事要把陈强焦海峰许园全告了。

二零一七年跨二零一八年春节,B市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暴雪。雪片是大片大片落到地面上,焦海峰把朝南的大房间收拾出来,让焦棠回家过年。

焦棠回去了,并没有吃到年夜饭。

焦司纯偷了家里一百六十万,焦海峰气的把桌子给掀了。

“你到底把钱花哪里去了?”

“焦棠红了,我也想红,我花钱养乐队,我都快要赚钱了。爸爸,等我红了,我赚到钱了我一定把这一百六十万给您补回来。我也不想做个废物,可我现在学习不行,我只能去闯娱乐圈了。”焦司纯一边哭一边抱着焦海峰的腿求情,“爸爸,我会红的,我红了,我会孝敬您。”

焦棠退出了那扇门,走回了冰天雪地里。

大年三十,到处张灯结彩,世界很热闹,却跟她没关系。

她不想回出租屋,那套房子很好,齐礼不知道交了多久的房租。到了冬天,暖气自然就开了,电费水费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房东是个很温和的老太太,隔三差五还会问她好不好,邻居有没有欺负她,周末还会给她送吃的。

可她今天依旧不想回去,她很害怕那里。齐礼很善良,他是很正的人,他遇见了不公平,他拯救她。

他很好,无可挑剔的好。他不想爱焦棠有错吗?没错啊。

她走到了齐礼之前住的那个别墅区正门口,她没有门卡进不去,她也没有理由找齐礼。

漫天大雪,她蹲在路边仰起头看从黑暗的尽头撒来的白雪,她不缺钱,不缺住处,她只是孤独。

有人路过看她一眼,问是谁家的孩子,要不要报警。焦棠看过去摆摆手,表示她不用。

热心的路人走了,她蹲在地上用冻的颤抖的手给齐礼发微信,“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齐礼没有删她的微信,倒是还能发消息,只是他不再回了。

焦棠点击发送,一如既往,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她又给席宇也发了一条,席宇也没有回她。

一辆黑色轿车开过去,又倒回来,刹在她面前,随后她听到一声男人的喊,“你是焦棠?”

焦棠仰起头看过去,天黑透了,世界白茫茫一片。路灯散发着莹白的光,黑色SUV跟那天齐礼来接她的车一样,同一款还是同一辆?

穿着高领毛衣毛呢大衣的男人在驾驶座上,通过打开的副驾驶车窗低头看她,说道,“你来找阿礼?”

男人焦棠不认识,但这辆车焦棠认识。

焦棠大脑一片空白,先是点头,随后是摇头,猛摇头。

没找,不找,她没有找齐礼。

“过来上车吧,我带你进去。”林立过来给齐礼送年夜饭,齐扉不在,他得管齐礼。

焦棠头摇的更厉害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腿麻的钻心,她摆手,说,“我回家了,我没来找他,我就是路过。”

她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帽子上积雪已经一层了。

林立坐在车里打电话给了齐礼,焦棠一瘸一拐地朝着远处跑去。

“你的小女朋友来找你了。”林立说,“在小区门口,被雪淋成了雪人,不知道蹲了多久。我说要带她进去,她就跑走了,你要不出来追追?”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齐礼冷淡的声音传过来,随后又问了一句,“她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我把照片发给你,你看看。”林立挂断齐礼的电话,发了照片过去,发消息给齐礼,“她是不是来给你过生日?都到门口了,吃个饭也没什么。你不主动,她不敢主动的。”

齐礼没回,林立看那个跑走的身影单薄又可怜,大过年的。

他收起手机打算把车往小区里开,只见小区里狂奔出一个高挑的少年,他外套都没穿,鞋也没换。拖鞋一跑一掉,他从暴雪的尽头飞奔而来,他冲到林立的车前喘着气说,“在哪里?人呢?”

林立指了指焦棠跑走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齐礼飞奔去了。

青春,就是这样,拉拉扯扯。

焦棠麻木着走了很长的路,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很迷茫,她只是往前走。她蹲齐礼家门口这个行为极其猥琐,像是准备偷月亮的人在提前踩点,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齐礼的熟人。那个男人是齐礼的什么人?看起来很年轻。

她的后颈是突然被人扯住了,她往前一冲,羽绒服帽子脱离了脑袋,凉风直冲她的后脑勺。她茫然回头,看到了穿着黑色毛衣的齐礼,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呼吸还有些急促,黑沉沉的一双眼看着他,一片雪花静悄悄地落下,落到他纤长漆黑的睫毛上。

他好像又长高了,长得很高,他的胸膛起伏着,他的唇抿成了严肃的一条线,他剪短了头发。类似于板寸那么短,俊美的五官变得凌厉起来,没之前那么柔美了,如今是张扬跋扈的英俊,隐隐带着攻击性,锋芒在他身上崭露头角。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落到了他的头上,落到她的身上。齐礼还拽着她的后颈,死死抓着她。

“哥——”焦棠嗓子哽了下,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她慌忙抬手去擦,拼命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她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路过。那个开车的人是谁?是你认识的人?我跟他说了,我路过。”

齐礼一言不发拽她,他力气很大,手臂修长有力量。焦棠被他扯的一个踉跄,然后齐礼的手臂就落到她的脖子上,他揽着她大步往回走,他咬着牙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今晚让你不能整个回去。”

他们九月分开,农历年是二月十六,已经过去五个月了。五个月后,她重新落到齐礼的手臂下,贴上了他高大的身体。

齐礼把她薅回了那栋别墅,他踢掉湿淋淋冷冰冰的拖鞋,拿出新的毛绒拖鞋换上,看了眼冻的鼻尖都是红的焦棠,给她也取了一双自己的拖鞋,丢给了她。

林立已经走了,客厅桌子上摆着餐盒,还有一个蛋糕。

初二那年,他被冤枉后一个人跑到西藏流浪了三个月,被齐扉找回来,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齐扉那个老东西是不会陪他过年过生日,蛋糕是林立准备的,林立是齐扉的经纪人,做事特别细。

每年给他准备个可笑的蛋糕,齐礼一个人吃完。

齐礼面无表情走向洗手间,声音落在身后,“我管你是不是路过,给我买个生日礼物,我今天过生日。”

雁过也得留毛是吧?

焦棠真不知道齐礼今天生日,但这个理由足够让她雀跃,她可以留在这里了。时隔五个月,她又看到了希望。

她颤抖着冻的发僵的手,拉开羽绒服拉链。

房间里暖气很足,热烘烘的,她进来这一会儿脸就滚烫。她把羽绒服和书包都放在玄关小凳子上,在想拿什么当礼物呢。

“宇哥没来给你过生日吗?”焦棠揉了揉手,冻狠了,碰到热就痒,“你艺考怎么样?”

“他艺考挂了,全没过,如果高考再不过,他就彻底没了。”齐礼在哗哗水声中冷淡道,“夏天乐队被封杀了,我的所有歌被下架。”

焦棠脑子嗡的一声,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青年摇滚》惨淡收场,最后一期播放量跌到了十万。夏天乐队的粉丝在群里狂欢,认为《青年摇滚》活该。

她后来就退了粉丝群,再没有关注过相关。

狂妄的代价是封杀。

封杀是什么意思呢?焦棠抿了下唇,拿起手机搜索夏天乐队,一无所获。她又搜封杀,百度解释是:禁止特定人物(明星、艺人)等参与某些活动或从事某些工作,永久性的封禁。

永久性封禁。

窗外雪落无声,房间内灯亮着。齐礼从洗手间出来,拿着一条湿毛巾递给她,掀起漂亮的丹凤眼,“这就是娱乐圈,签约后就成了关在笼子里的观赏犬。他们花钱养着你的一身华丽的皮毛,你得卑躬屈膝地表演谄媚,去获得观众的钱。擦擦吧,擦完来吃饭。”

焦棠感觉到巨大的悲哀笼罩着他们,她感觉到压抑。

她骂焦司纯是宠物狗,她是什么呢?她是站在玻璃窗外羡慕嫉妒的恨不得把宠物狗家给拆了的流浪狗。

人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笼子。

她接过温热的毛巾按在脸上,压下了无声的眼泪。

“不要学艺术,不要走上这条路。”齐礼拉开椅子坐到了长餐桌前,挨个打开餐盒,“你是成华高中的,重点高中,你应该去学习,考更好的大学。”

成华高中就没有差生了吗?

焦棠就是成华高中那个差生。

焦棠放下毛巾时整个人都冷静了,她看向餐厅里的齐礼。这套房子装修很清冷,他也清冷。他身上的薄毛衫贴着他略显消瘦的骨骼,他的肩胛骨轮廓清晰,他那么高大,却有些单薄。

他坐的笔直,脊背永远挺着,他那么清高,那么骄傲。

可此刻,焦棠看到他身上的一点脆弱。

他很难过吧。

傲骨被折断,踩进泥里。

夏天乐队永远不能再公开演出了。

焦棠握着变凉的毛巾,看他把所有餐盒都打开,摆到了桌子上。香味飘荡在房间里,她把毛巾放到玄关柜子上,换了毛茸茸的拖鞋,迈开僵硬的腿走过去。

“你会煮饺子吗?”齐礼把生饺子撂到餐桌的一边,淡道,“我不会。”

“会。”焦棠去拿饺子,她好像终于找到一点自己存在的价值,“现在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