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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珍道:【仲景前辈无须伤怀,《伤寒杂病论》千年来曾活人无数,可谓是功在千秋。】

张仲景道:“《伤寒杂病论》只是我基于前任著作编纂而成的,其中许多方子皆非我独创。何况后世之《伤寒》又岂是我一人之功?全仰仗一代代人的传承与躬行而已。”

事实上在听到李时珍说明代人把自己尊为“医圣”的时候,张仲景便觉臊得慌,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他做的这点儿小事,哪里有成圣的资格。

孙思邈见霍善还是满脸郁闷,不由宽慰道:【我们且先做好眼前的事,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只要你的本领足够大,你就能庇佑更多的人。就像学医一样,你平日里多学上一些,身边人生病时便不会束手无策。能帮身边人解决病痛,甚至能让他们多活许多年,难道不是很美妙一件事吗?】

霍善用力点点头。

他要把孙思邈他们的本领统统学会!

几人正说着话,就瞧见前头有个老妪正抱着孩子哭,那孩子一直在吐,前头的医馆却大门紧闭,看起来已经许久没开过了。

这种小地方懂医的那就那么几个人,这些人一走,当地人就看不上病了。不过许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有些地方几乎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医疗系统崩溃也是很正常的事。

连当广陵太守的陈登都做不到“良医在侧”,普通人生病能怎么办?熬着吧!

可自己受罪还是其次,看到孩子受罪那简直是心如刀割。

张仲景大步迈上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老妪见张仲景背着药囊,喜出望外,抱着孙子对张仲景说道:“先生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家孩子吧,我们家就他一个了,就剩他一个了,我老伴去得早,儿子儿媳去年又得病没了,只剩这孩子陪着我的啊!”

常年的苦难让她眼眶凹陷,整个人看起来老态毕显,那一声声带着哽咽的诉说更是令人为之心酸。

便是这样,她眼里也没泪了,许是早就把泪给哭干了。

即便凭借着这副老迈的身躯把孩子养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把他送上战场去。

可不管多不容易,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万一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呢?

许多人便是凭着这样的信念坚持了一天又一天。

张仲景宽慰道:“且莫着急,我给看看。”

老妪连声道谢,按张仲景的要求把孩子放到路旁的草垛上。

张仲景看过孩子的呕吐物,又诊过孩子的三部九候,心里有了数。他温声说道:“是风寒引起的蛔厥证,我正好带了乌梅丸,用上两日便好。”

小孩子大多不爱吞丸药,但乌梅丸是最好喂的,乌梅能叫人口舌生津,不必费什么劲便把它吞进去。

张仲景将乌梅丸给孩子喂下,孩子情况便慢慢好转了。

这蛔厥证,其实就是蛔虫往上跑引起的。一般蛔虫如果乖乖待在肠道里头,人就算是呕吐也吐不出来。但是如果感染了伤寒,蛔虫容易入膈,这时候患者就会出现吐蛔现象。

用乌梅丸正好对症。

霍善没想到来到朝阳县都能遇到他们的老朋友寄生虫。

又有人吐虫子了!

那老妪见张仲景给的药有效,当场就要给张仲景磕头道谢。

张仲景哪能受她这样的大礼,扶起老妪叮嘱道:“乌梅丸至少得再服两日,我带的药堪堪够用,你拿回去每日给孩子服上三次。这两日注意看他粪便中是否有虫,虫出来就没事了。”

老妪连连点头,认真把张仲景的话都记了下来,生怕自己遗漏了半句。

张仲景把药囊里的乌梅丸都给了出去。

待到老妪要掏钱,张仲景摇着头说不用了,回头可能还得给孩子买些吃的。

老妪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眼看孩子有了好起来的希望,她那微微驼背的身子仿佛都没有最初那么伛偻。

周围的居民虽少,却也有人在街上目睹了张仲景给孩子诊病的过程,这些早遍回家告诉左邻右里。

尤其是家中有病人的。

那老妪才走,不少人又搀扶着家中病患寻了过来,希望能在张仲景这儿得到诊治。

旁边一家生意惨淡的店铺把自己的门面收拾收拾,恭恭敬敬地将张仲景请了过去。

店家刚才看了张仲景诊病的过程,还知道张仲景拒收药钱的义举,自是对张仲景心生敬佩。

反正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不如腾出地方来让这位良心医家坐诊!

于是在这陌生的朝阳县中,张仲景竟受到了在太守府那样的礼遇。

不是因为人人都知晓他是张仲景,而是这一片已经没有医家能给他们看病。

霍善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脸庞、那些瘦骨嶙峋的躯体以及那些掩藏不住的期盼眼神,不知怎地竟觉得鼻头酸酸的。

心里很有些难过。

大汉不是很厉害的吗?

朝阳县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他想不明白。

听张仲景他们说,整个大汉都和这里差不多,不管你是长安还是洛阳、是朝阳县还是冠军县,全都逃不开民生凋敝的命运。

霍善觉得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