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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家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拘束,到了午后便摆了酒宴开始吃吃喝喝。

歌舞也是少不了的,平阳公主知道刘彻最近喜欢听李延年唱歌,这次也让人去把李延年喊了过来。

李延年一家人都是倡人出身,能歌善舞的,不过李延年早年犯了错,被处以宫刑,在宫里负责给刘彻养狗。

兴许这也是李延年的机缘,刘彻去欣赏自家爱犬的时候一看,这养狗的当真长得眉清目秀,就把人要到了身边去。

眼下李延年已经被刘彻提拔为协律都尉,掌乐府诸事,俸禄两千石,光看这一点的话乃是百官之中最顶端的存在了。

当然,要论职权的话还是差上那么一点的。

毕竟乐府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差使。

霍去病母亲卫少儿以前曾是平阳公主手底下的奴仆,不过他如今已经是个万户侯,平阳公主也不会小瞧他,落座后还主动和霍去病聊了起来。

长辈关心晚辈,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

霍去病已经算是立业了,平阳公主便问他什么时候考虑成家。

就算他自己不需要女人照料,霍善年纪这么小总是需要人照料的。

何况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不需要女人的?

刘彻听后也觉得有道理,转头问霍去病想娶什么样的。

只要霍去病喜欢,谁家女儿他都能给霍去病娶来。

霍善在外面抓到只没飞往南边过冬的傻鸟儿,本想拿给霍去病瞧瞧,结果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在讨论给霍去病娶妻的事。

霍善看着手里的鸟儿,一下子没了进去的兴致。

刘据和曹宗跑得比霍善慢些,这会儿才追上来。见霍善转身不进去了,刘据有些疑惑:“怎么了?”

霍善说道:“没什么。”

他跑到栏杆前松开手,把手里的傻鸟给放了。

傻鸟劫后余生,扑棱着翅膀往天上飞去。

平阳公主说得对,他爹正年轻,怎么可能不需要妻子,他爹肯定是要娶妻的。到那时候,他会有后娘,还会有弟弟妹妹。

他不能仗着爹对他好,就想着不让爹身边有别人。

他自己都还有师父和师弟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霍善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小孩子哪有不想爹娘只喜欢自己的。

刘据和曹宗对视一眼,不知道霍善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这么低落。

刘据正想着带霍善去玩点别的,就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瞧见了从里面出来的霍去病。

霍去病伸手把趴在栏杆前闷闷不乐的霍善抱了起来。

霍善一愣,转头看向他爹。

霍去病道:“我目前还没打算娶亲,如果以后我有这个想法了,一定先和你说。”

霍去病并不是重女色的人。

他小时候曾撞见过平阳侯府中种种放浪形骸的荒唐事。

他母亲身份低微,周围能接触到的也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奴仆或胥吏,正是因为毫无地位可言,所以对他们而言婚姻与贞洁都不算什么,谁都不讲究这些东西。

哪怕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许多事也已经记进心里去。

正是因为如此,他长大后对欲望看得颇淡,并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像世间许多被欲望操纵的男男女女那样沉沦其中。

他并不是很喜欢失控的感觉。

霍善听到他爹的保证后刚才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他马上也保证道:“我以后要娶妻,也一定先和您说!”

霍去病:?

看着四岁大的奶娃娃信誓旦旦地这么保证,霍去病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操心了。

也不知道以后这孩子会和什么样的女孩儿成婚。

要是没娶对人的话,恐怕便没现在这般快活了。

想到此前与李长生那番交谈,霍去病觉得自己怎么都得多活个十几二十年才行,要不然哪能看到这小子娶妻生子?

这一瞬间,父子俩都陷入对彼此婚嫁问题的担忧之中。

还是刘彻派人出来请他们进去,霍去病才带着几个小孩入内。

比起外头呼呼直吹的冷风,屋里头可要暖和多了。

刘彻见霍去病进来了,转头对平阳公主说道:“你看看他这模样,完全是有儿万事足,根本不想考虑娶亲。”

平阳公主本也是面子上关心几句,见霍去病这般看重霍善便也笑着说道:“我要是有个这样讨喜的儿子,我也会抱着不撒手。”

霍善听他们在讨论自己,很有些不好意思,忙从霍去病怀里挣脱开来,自己坐得端端正正。

不过父子俩还是同席而坐。

这时舞姬伴着乐声开始起舞,屋中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霍善上次跟着刘彻在上林苑那边住了那么久,也是赏过歌舞的,这会儿见舞姬们表演的是全新的舞蹈,立刻全神贯注地欣赏起来。

虽然四岁小孩不懂欣赏什么美人,但看着舞姬们载歌载舞地演出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霍去病对观舞兴趣不大,取了些霍善喜欢吃的糕点投喂小孩。

一曲毕,另一曲又起。

这次的曲子似乎是新曲,连漫不经心欣赏舞姬的刘彻都觉耳目一新,看向新出场的舞者。

不是李延年又是谁?

即便成了协律都尉,李延年每逢刘彻宴饮仍是亲自起舞献歌。

尤其是献上新曲的时候,他更是从不假手他人。

刘彻就喜欢别人对自己上心,他待他们好,不就是因为他们能讨自己欢心吗?倘若他们得意便猖狂,忘了自己是怎么显贵起来的,那他当然不介意帮他们回忆一下他们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见到李延年起舞后,刘彻满意地抚掌赞道:“好!”

霍去病看着舞姿翩然的李延年,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听闻此人除了给刘彻唱歌跳舞以外,还兼职刘彻的入幕之宾。

霍去病是不想让霍善接触这些事的,可刘彻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扫兴,只能继续专注地投喂儿子。

霍善见舞者换成男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曲子还挺好听。

这时李延年开腔唱了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一开口,霍善就有点听呆了,这人明明已经二十岁出头了,声音却还像十几岁的少年郎那样清越动听。

好听!

刘彻也觉得很好听,伴随着李延年的歌声,他仿佛也看见了那遗世独立的绝世佳人。

刘彻不由感慨道:“世上哪里有这样的美人?”

平阳公主知道刘彻自从王夫人去世后便再也没有满意的妃嫔,闻言看了李延年一眼,笑着说道:“听闻李都尉有位刚及笄的女弟。”

刘彻打量着面庞柔美的李延年,他当初能一眼相中李延年,自然是因为李延年的相貌很对他胃口。

这么一想,李延年的妹妹应当也符合他的喜好。

刘彻便让李延年去把他妹妹领来看看。

李延年一家都是倡优出身,他妹妹当然也不例外。他知道妹妹想要摆脱这个出身,眼前便是个绝佳机会。

通过平阳公主把妹妹送进宫,卫皇后那边也不至于为难妹妹。

李延年依言退下。

刘彻心里多了几分期待,接下来看那些寻常歌舞也没那般挑剔了。

霍善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刘据却是已经明白了,他父皇恐怕要有新宠了。

他年纪也不大,不太懂后宫之事,只是想到了宫中的卫皇后。

母后知道后会伤心吗?

刘据不知道。

刘据看向霍善。

结果发现霍善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霍去病喂饱了,这会儿竟靠在霍去病身上呼呼大睡起来。

没办法,这些歌舞一开始看还挺新鲜,看了几轮对小孩子来说便有些乏味了。

霍善成功错过了李延年妹妹的出场。

李延年亲自为他妹妹奏乐,奏的依然是他改编的新曲。

李延年妹妹全场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没有完全露脸,直至一舞跳毕才在刘彻的命令下抬起头来。

许是因为期待了挺久的缘故,刘彻见到佳人真容后还真有种一见倾心的感觉。

当场拍板让人把李延年妹妹接进宫去。

李延年兄妹俩齐齐谢恩。

这趟出宫有了这样的意外收获,刘彻心情大好,准备启程回宫去。

霍去病抱着睡熟了的霍善和刘彻商量着明儿再送霍善进宫去。

刘彻点头说道:“行,明儿再让他陪据儿玩耍去。”

刘据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法和霍去病抢人,只能自己跟着刘彻回宫。

等回到宫中,刘据就去找卫皇后说起此事。

宫里要多个新人,当然不会绕过卫皇后去,她早就已经听底下的人来禀报过这件事了。

见刘据似有为自己不平的意思,卫皇后正色说道:“你父皇乃是天子,别说是偶尔纳一两个美人了,便是纳十个八个也是应当的。据儿你是太子,不可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哪有儿子管爹纳不纳后宫的道理?

刘据听了卫皇后的告诫,只能认真点头。

卫皇后笑道:“我能生下你与你几个阿姊,已算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了,更别提你还有那般出息的舅舅与表兄。我心里没有半分不平,你也莫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要你能稳稳当当地当好太子我就别无所求了。”

至于帝王之爱,卫皇后并不觉得那是必须追求的。

毕竟她能得宠是因为容色过人,她能当上皇后是因为诞下皇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