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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去报仇了吧◎

毕医生听到顾平安的要求, 不由皱眉:“这个恐怕不太方便吧!”

顾平安疑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果需要和院长申请,我们可以马上去找他,毕竟是因为院方的疏忽才把有精神疾病的杀人犯放出去了。我们来这里不是问责, 只是想看一看她的生活环境,跟熟悉她的人聊一聊,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些蛛丝马迹,好推测出她到底会去哪里。”

黎旭见毕医生还在犹豫, 就说:“我记得昨天你们院长说过, 我们想去哪里, 想找谁谈都可以。还叮嘱你们一旦留意到哪个病人或护工有不对劲的地方, 要及时跟我们说。”

毕医生忙道:“院长确实说了, 让我们好好配合你们调查,进去跟他们谈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主要是怕他们吓到你们。”

他说着转头看顾平安,笑道:“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姑娘,以前估计没见过几个疯子吧, 等进去看到他们的状态,可别害怕。”

顾平安也笑笑,她以前还真去过精神病院,也见过想靠精神病蒙混过关, 装疯卖傻的杀人犯,自然不会怕。

“毕医生也太小瞧我了, 我是警察, 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害怕不害怕的。如果不需要去申请的话, 咱们这就走吧。”

毕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边请, 何岚一开始关在E区,是最严重的病区,病人都有暴力倾向或自残倾向,晚上有些人甚至需要用束缚带捆在床上,不过她今年初已经转到了C区,现在C区刚搬到这栋楼二楼东侧。”

顾平安打量着走廊墙上的标语,都是些温馨鼓励的话,她问毕医生:“C区的病人都是什么情况?”

“算是较轻的症状吧,病人都有自言自语,房中转圈,记忆模糊的症状,大部分人刻板行为严重。”

毕医生一边介绍着,一边按响了走廊里的铁门,“怎么说呢,他们没有暴力倾向,但也不能很好的融入社会,受点刺激,这些症状就会更严重。但如果好好吃药配合,在做一些行为训练的话,大部分在一两年之内都会有好转。而何岚在这里边已经算是病情比较轻的了,所以护工们有时候也会让她帮忙干点活,听说她跑了,大家都很吃惊!因为她就算不跑,以这样的恢复速度,过几年就能康复出院。”

那道铁门像是有隔音效果一样,关着的时候在外边只能听见嘈杂声,但一打开,顾平安就听到一阵尖叫声传来。

黎旭也被这尖叫声吓到,他加快脚步:“出什么事了?”

毕医生却笑道:“没事,你们别急,这是你们来得巧了,C区的一个病人,一给她喂药,她就像要杀她一样尖叫。不过她并不会反抗,会乖乖把药喝进去,就像是她喝药前的一个流程一样。”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顾平安的脸色:“这些病人的各种怪癖和习惯五花八门,我都对他们了如指掌,有时候还会被他们惊到。你们这些不了解他们的人,猛地一进来肯定会被吓到。走吧,让你们长长见识,这里还有一个喜欢倒立行走的病人,他总觉得地球是倒过来的。”

毕医生语气轻松,像是觉得这些病人的症状都很有趣,顾平安不由问:“何岚的病例上没有写她有怪癖,也没写她有什么刻板行为,她在你的病人当中应该是很无趣的一个吧。”

“怎么会,每个病人都有他独特的行为和思想,何岚是双重人格,她的病比这些人的病更复杂,在她是教师何岚时,她总是绷着脸,还会教训这些捣乱的人,让他们坐好,让他们说话小声些,就像有职业病的老师。当她是暗恋不成导致失心疯的小女孩时,她总是发呆,眼神中都是憧憬,跟我们说话都柔声柔气,有时候甚至会把我的背影当做她的暗恋对象!”

毕医生说着回头指指黎旭,“也就是这位黎队长!”

顾平安不由替黎旭尴尬,不过从黎旭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说话间毕医生已经打开了第二道门,门一开,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来了来了,你好你好!”

一个瘦高个冲过来跟他们热情地打招呼,被毕医生一把推开,他嘴里好像只会重复着这两句话,像鹦鹉学舌一样,被推开了也停不下来。

里边空间还真不小,进门应该是休闲室,两个套间连在一起,房间里男女都有,墙角确实有个人在倒立,还在贴着墙慢慢挪。

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满脸痛苦地在喝药,那个表情和夸张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鹤顶红。

还有个看着很机灵的少年晃悠着身子唱着流行的粤语歌,有人呆呆坐在桌前盯着墙面,姿势像是在看电视,但墙上空空的。

顾平安没被吓到,但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看来在这里工作是一种挑战。这种地方不管是谁,只要觉得自己是正常人,肯定都想逃离。

毕医生确实对这些病人很熟悉,只见他跟这个说句话,安慰一下那一个,又拍拍另一个的肩膀,态度十分和蔼可亲。

黎旭见顾平安愣住,就问她:“吓到了?他们不过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不会有事的。还有何岚逃走后,冯队长问过跟她同住的两个病人,没什么发现,你别抱太大希望。”

顾平安没被吓住,只是道:“知道了。从病例上来看何岚确实属于比较正常的,怪不得护工喜欢让她帮忙,可如果她已经症状很轻了,应该离开这里,去更轻症的病房里吧。”

毕医生转了一圈,回来正好听到她的话,不由苦笑道:“我也想啊,可我们医院对于他们的分区有严格的界限。何岚的第二人格确实不怎么出现了,但不是消失了,而且她有时候会长时间发呆,用头往墙上撞,所以这里的护工级别和监控的力度都更适合她。”

顾平安问:“都谁跟她一个房间?”

毕医生指了指刚才喝药就要尖叫的中年女士,又指了指在窗边朝外望的一个年轻女孩,“四人间,现在就住了她们三个!”

顾平安走到那个年轻女孩身旁,才听到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很慢,细细听才能听出来,她是在哼一首歌,听着像是摇篮曲之类的哄睡歌曲。

她见女孩专心致志地在哼歌,就没打扰,退回来问毕医生,“她看起来不大啊,有孩子吗?”

毕医生叹口气,把两人喊出来才说:“她十八结婚,十九岁就生了个女儿,结果孩子半岁上被她丈夫摔死了。”

顾平安和黎旭都吓了一跳。

顾平安问:“摔死了?为什么?因为是女孩?”

“那倒不是,他丈夫以为她有了外心,怕女儿不是他的种儿。要说这姑娘也是冤得很,她叫小夏,当时是她婆婆让老家的人给他们捎来了一袋子面粉,她过去开门,正好有个麻雀飞了进来,老家这个小伙子把面袋子放下,就帮着她往外赶麻雀。小夏家住的是单间,孩子还在床上放着,好巧不巧,麻雀被打下来看着就要往床上落,她和那小伙子都急着过去护住孩子,小夏的丈夫正好这时候回家了!”

毕医生唉声叹气地说:“要说这麻雀真是害人啊,怪不得是四害之一,它飞走了,小夏丈夫正好看见小夏跟老家的小伙子在床上搂抱着,其实人家两人根本没搂,就是同时伸手护着孩子,怕被鸟伤着了,或是眼睛里进了灰。”

顾平安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她怒道:“麻雀只是遵从本能,坏的是小夏丈夫啊,自己妻子是什么人他不清楚吗?到底是搂抱还是护着孩子,他看不见吗?再说这俩人都有嘴,肯定会解释啊,解释了他还不听?他要是为此跟小夏闹离婚,我也只能说他是个糊涂人。可他把孩子抱起来摔死了?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能摔呀!这种恶人只会拿孩子撒气!”

毕医生叹气:“是啊!小夏太可怜了!听说当时谁也没反应过来,都以为小夏丈夫是想抢孩子,哪想到他抢过来就扔在地上了,才半岁的孩子,哪儿经得住这么摔呀,当时就没气了。”

顾平安虽然唏嘘,但也不想耽误时间,又指指那位不爱喝药的阿姨,“她呢?怎么疯的?”

“她叫方雪花,是家族遗传性疾病,她姥姥和她妈都在三十岁后犯的病。她一犯病,丈夫就把她赶出来,一直在街上流浪。她在街上又怀了个孩子,后来是收容所带着她去打了胎,又把她送来这里。不过在她意识里,收容所的人是她的仇人,硬把她送去打了胎,还把她送过来关在这里不让出去。我们喂她药的时候,她也总觉得我们在喂她毒药,所以才会尖叫,平时偶尔清醒的时候就会骂收容所的人,也会骂我们,她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因为用药的缘故,病情没有更加严重,但也没有明显的好转。”

黎旭叹口气:“虽然残忍,但她确实不适合生孩子,不然悲剧还会继续。”

毕医生苦笑:“她早就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十来岁了吧。我听说他们村里人都知道她家的精神病会遗传,是她丈夫娶不上媳妇儿,才娶的她。”

顾平安更无语了:“娶了她,两人互相照顾互相陪伴就行了,非想要孩子可以领养啊,一家三代都出了精神疾病,为什么还要生孩子,还生两个?”

毕医生道:“农村人嘛,没媳妇儿就会被人嘲笑,没儿子也会被人嘲笑!别管有病没病,非得生个儿子才算完成任务。”

顾平安对此也很无奈,她看方雪花表情好像正常了点,小夏还在冲着窗户嘟囔,就先找了方雪花。

她直接拿出照片,递给方雪花:“方姐,你认识她吗?”

方雪花拿着照片傻乐,伸手指着,“岚岚!”

听这称呼,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很好。

“对,这就是岚岚!她有没有跟你说她去哪儿啊?”

“收容所的人太坏了,我想再生个我自己的孩子,我肚子都大了,可他们非拉着我去医院,把我孩子打了!”

方雪花才四十来岁,头发就已经花白了,脸上的纹路一看就是心苦身也苦的人!

此时她像祥林嫂一样眼泪汪汪,不停重复着她被收容所的人拉去打了孩子。

“他们还问我孩子是谁的,是不是有人欺负我!我跟他们说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就想要一个我自己的孩子,可他们就是听不懂,他们就当着我的面商量,要拉我去打胎!还说要把我送精神病院!我没疯,我正常的很,我妈那才是疯了,我妈光着衣服在村儿里跑,被我爸打的嗷嗷叫!我妈才是疯子,我不是!我爸说我姥姥也是!但我真不是!”

方雪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顾平安虽说经历了不少,可看着她这样子,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好,你不是。这里是精神卫生科医院,不得精神病的人也可以住,而且你住在这里更安全,还有这么多朋友陪你玩儿,岚岚是不是你朋友?”

方雪花点头,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容,能看出她年轻时应该长得很好看,她语气略显轻柔:“对,岚岚是朋友!”

“你想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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