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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自持, 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微发红,瞳孔内映着戒备和无助, 让林清朔不敢有一分的轻视。

确定她能站稳, 才轻柔的接过她怀里的小玉, 他与小玉有缘, 但这是这么久以来林清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抱到了这只小猫,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抱着怀里因为难受缩成一团的小玉,四下看了一圈, 才在一片草地停了下来,沈烟容半步都不敢离身, 又怕他出尔反尔, 小心翼翼的跟在林清朔的身后。

乖巧的就像个小媳妇, 哪里还有往日嚣张跋扈的样子, 惊得护卫们只敢远远的跟着,就怕她又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林清朔没有走太远,就在院子四五十步的地方停下, 小心的把小玉放在草地上,从它的脑袋慢慢抚摸至背脊, 修长分明的手指在小玉雪白的毛发间穿行, 若不是此刻不适宜, 必定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戏猫图。

但是如今小玉生了不知名的病,他怎么还有心思在这玩猫呢?

可看着林清朔那副认真笃定的神情, 沈烟容刚刚升起的一丝迟疑瞬间消散, 虽然和眼前的人相识不过数面, 但那一个好字足以让她心存感激。

那一刻,他是她灰暗之中唯一的救赎,就算没有找到小玉的病因,她也感激有一个曾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愿意伸出他的手。

今日的一切,她永生莫忘。

林清朔抚摸着手掌下缩成团的小猫,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身边的女子。

初见沈烟容的时候,只觉得她淡雅从容就像是白木兰一般雅致,第二次见她嚣张任性却又灵动,就像是艳丽的芍药夺人眼球,可今日他才知道,之前的或许都不是她。

这分明就是朵养在温室的娇花,柔弱的让人怜惜,越是接触越是多的发现她隐藏在下的面孔,到底哪一副才是她的真实样子?

林清朔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而沈烟容则是一直盯着草地上的小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没想到出人意料的一幕竟出现了,原本恹恹的趴着的小玉小巧的鼻头耸动了一下,嘴巴无意识的朝着地上的青草咬了咬,慢慢的加快了速度。

过了一会朝着旁边吐出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沈烟容瞪大眼睛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小玉这是在吐毛球?

之前偶尔会听人说猫咪舔猫会吐毛球,但从未真的接触过见过,虽然也喂过流浪猫但从来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怎么养猫,没想到第一次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一想到刚刚自己焦急慌乱的样子,竟然还拿命威胁别人,脸上就爬上了一丝的红晕。

他们住的偏远依山傍水,今早又起了雾,这会正好出了太阳,丝丝光亮透过稀薄的雾气,从斑驳的秋叶中洒落在她的脸上。

未施粉黛如玉的肌肤就像是染上了淡淡的嫣红,咬了咬下唇又有些如释重负的怅然,看得林清朔有些恍神。

他不沾女色,更是不喜与女子接触,从小到大往他跟前床榻上凑的女子不知凡几,能让他例外相待的,除了那晚心头抹不去的月光,也就是她了。

林清朔也是头次知道,一个人的脸上能有这么丰富的变化。

松了一口气之余,沈烟容根本不敢去看林清朔的脸,前几日还嚣张的跟人放狠话,说猫是她的,结果连小玉吐毛球都不知道,还当是得了什么重病,沈烟容头次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收养小玉。

张了张嘴,想要言谢的话,如鲠在喉,发了半天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轻声的说了一句多谢。

林清朔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这会小玉吐了毛球显得舒服了一些,嘴里嚼着青草乖巧的喵了一声,听着声音已经恢复了些精神。

小脑袋轻轻的在林清朔的手掌上来回的蹭,像是与他极其熟络,也很喜欢这样的接触。

看得沈烟容眼睛一热,林晏修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样,没想到竟然连小猫吐毛球都懂,最奇妙的是他逗弄着小玉的样子,一点都不违和。

让沈烟容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是不是小玉跟着他会更好的想法来。

眼睛明明是看着小玉,却总是忍不住去看旁边的林晏修,俊美的五官清冷的气质,还喜欢猫,放在现代就是九亿少女的梦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低沉清冷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幼猫不会主动吃猫草,猫毛长久积在腹中便会难受干呕,再拖几日便不是如此简单可以解决的。”

不带一丝情绪的教导式口吻,却让沈烟容燥乱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他是在开导自己吗,如果今日她没大张旗鼓的送小玉去治,也许小病也会成大病。

心里有些暖暖的,虽然林晏修这个人看着对人待物很冷淡,但喜欢猫的人,内心一定是柔软的。

接着林晏修又继续说了一些关于养猫的知识,都是平日里很实用又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沈烟容听得很认真,将他说的都牢牢的记在了脑子里。

不过挫败感也越来越深,“都是我的一时兴起,或许我根本就不适合养小玉。”

小玉好似的听懂了她内心的不安,从林晏修的手下几步滚到了沈烟容的脚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乖顺的蹭了蹭她的手腕,轻轻的喵了一声。

林晏修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小玉,这会听到她的这句话,微微抬了眼,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沈烟容。

冷声道:“你认输了。”

如果林晏修像方才一样,安慰沈烟容两句,没准沈烟容真的把小玉交了出去,可他这么略带挑衅的一句话,却扬起了沈烟容的斗志。

她没正统的学过养猫,但不代表她不能学,她自问对小玉的用心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包括林晏修。

原本因为失落而黯淡的双眼,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从容,“你听错了,就算不适合我也有信心能学好,小玉是我。”

林晏修扬了扬嘴角,面色不改,“那真是可惜。”

沈烟容犹豫了一下,好歹今天都是因为林晏修她才没有闹出大祸来,要是真的凭借一腔热血跑回京,没准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抿了抿唇瓣,一副大度无私的样子道:“不过你救了小玉,以后我允许小玉去找你玩。”

这会失去了慌张,一双大眼睛还有些湿润的微红,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艳色,之前那个嚣张带着倾略性的沈烟容又回来了。

沉默了许久,才听到略带笑意的一声,“好。”

话音微微上扬,就连林晏修自己也没有发现语气中的变化。

却被沈烟容仔细的给捕捉到了,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这会的耳朵在发烫,不然怎么他同样的有个好字,在她听起来就有了不同的意思,酥酥麻麻的直击心脏。

接着林晏修又说了一些关于小猫生病的症状,小玉算得上半个野猫,这么久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总体来说沈烟容养得很不错。

两天交谈的融洽,林晏修虽然言简意赅却是个好老师,简洁明了直击重点。

看着他慢条斯理气质清冷的样子,沈烟容没忍住脱口而出,“林公子在何处高就?”

说完沈烟容又后悔了,她自认为心如止水,心里眼里都只有肚子里的小宝贝,却没想到在他这已经栽了第二回了!真想抽自己两嘴巴。

不过好奇就是好了,问了便是问了,没什么好害羞的,一双眼坦然的看着林晏修。

倒是让林清朔有些为难,当初说自己叫林晏修,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说出口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他是林清朔他们两有婚约,这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他当时不能确定沈烟容的态度,如果沈烟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并不需要他的插手,他也就可以毫无愧疚的提出退婚。

可据他这些日子的了解下来,发现沈烟容好像并没有受杨文波的制约,相反的她的生活很自由。

一时他又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准备回京不再插手这其中的事情。

沈烟容这个人他看不透,越是了解就越是危险,想起之前的梦和彻夜未眠,林清朔当机立断,觉得两人没必要再接触,到时再找人出面谈退亲的事就过去了。

可没想到今日正准备回城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一幕,原本打算不再管她的事,也终究还是插手了。

这会听到沈烟容的疑问,他又有些纠结,难道要告诉沈烟容,他是林清朔,我们把婚事退一下?那如何解释当初他说自己是林晏修的事情?

他帮小猫是出自本能,并不想以此作为退婚的要挟,还是等合适的时候再说吧,但此刻他们都应该保持距离。

“你觉得呢。”

林晏修一直没回答,尴尬的沈烟容都准备抱着猫跑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一贯冷淡的声音开口了。

沈烟容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到他的这次话语里还带了些许的疏离。

“教书先生?诗人?书画家……”

林晏修的气质根本不像是当官的或是生意人,沈烟容猜的全是自由职业,但换来的都是林晏修不置可否的表情,最后嘟囔了一下嘴,懒得猜了。

出来的时间挺久了,小玉的肚子也有些饿了,身后还跟着好些人看他两聊天,一开始没感觉这会就有些不舒坦了,她想回去喝上一口暖暖的蒸蛋汤。

临别前,沈烟容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都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一手抱着小玉,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我这样的,像不像被大官养在外头的外室,见不得人的妾室。”

林清朔皱了皱眉,诚实的摇了摇头,“不像,没人会愿意找个祖宗。”

太过真实的语气让沈烟容不顾形象的大笑出声,笑得直不起腰来,捧着自己的肚子笑出了眼泪,真好,在他的眼里她不是那种不堪的形象。

笑完后站直身体,朝着林晏修挥了挥手,抱着小玉自信豪迈的往回走,他说的太对了,她可是被杨文波请回来的祖宗,怎么能让自己受委屈呢。

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去看树下的修长身影的男子,只见他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脖颈处,什么也没说就翻身上马离开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才想起来,是方才破了的地方,此刻隐隐有些作痛。

林晏修,还真是个温柔古怪的冷面人。

抱着小玉回了院子,按照林晏修所说的照顾方法定时给它喂之前吃过的那种青草,小玉果然吐了几次毛球,就慢慢恢复回原来的状态了,也让初次当妈妈的沈烟容记下了这个教训。

平日里除了研制妊娠纹产品和孕妇健康餐,剩下的时间都会跟王妈妈讨教照顾孩子的经验。

王妈妈虽然不是奶娘,但她照顾过杨家老夫人的好几个孩子,虽然自己没有生育过,但在带孩子上却比她这样的新手妈妈要经验丰富的多。

沈烟容都会小心的分类摘录下来,有时候觉得在这方小院待着也不错,吃的方面有刘一刀,经验方面有王妈妈,但她还是一心要走。

尤其是许久没登门的杨文波,带着赵驿凯的书信上门的时候,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

杨文波为了争尚书的位置,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偏生的这个节骨眼上杨老夫人病重唯恐老人家突然离世,他要丁忧守孝,最近正卯了劲的在床前装孝子。

若不是赵驿凯明言要亲自交给沈烟容,他才没时间跑这一趟,坐了没一会就明里暗里的让沈烟容回信的时候,别忘了提一提他这个二叔。

沈烟容强忍着恶心,面色不虞的敷衍了杨文波几句,大多都是在抱怨院子不如意的,要钱要东西的左右一说,硬生生的把杨文波逼得坐不住为止。

刚巧他接了个老夫人晕过去的消息,顾不上哄沈烟容写信,又火急火燎的往城里赶了。

沈烟容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杨老夫人终究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杨文波需要回乡丁忧三年,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将两个女儿送进了赵驿凯的府上。

当时的赵驿凯正是得势需要拉拢官员的时候,就以‘夺情’之法将杨文波留了下来,但尚书一职与杨文波就无任何关系了。

从赵驿凯收下了杨文波之后,朝堂内外私下不是说赵驿凯大度仁德,就是说他贪恋美色,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拍马屁的同时就对他放松了警惕。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赵驿凯已经借机清理了不支持的党派,为自己登基做好了长远的准备。

这会看到那封装着赵驿凯亲笔的书信,浑身打了个寒颤,将信直接丢在了地上,连带着他送来的礼物也一并丢了。

倒让巧月有些奇怪,之前她看到二皇子来找郡主,还以为郡主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为什么郡主一副不想看到二皇子的样子呢。

这让她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晚,郡主衣衫不整的跑回来的情形。

难道都是因为那一晚,让郡主和二皇子出了嫌隙?

盒子里的钗子掉了出来,巧月怕丢坏了以后沈烟容又后悔赶紧捡了起来,叹了口气,她没有觉得二皇子有多好,只是不想再看到郡主一个人失神的样子。

杨文波走的时候,护卫头儿就将沈烟容出院子过的事情,还有突然出现的隔壁邻居一并告诉了杨文波。

他心里揣着事,烦躁的瞪了那人一眼,从人群中看了一眼目光略显精明的王平。

“没用的东西,你叫什么,对,以后他的差事都交给你,郡主想出去就让她出去,什么陌生男子,我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成天就知道拿这种小事来烦我,只要她肯乖乖的待在院子里,以后一切事宜都听郡主的!”

不顾满脸喜色的王平和复杂的众人,回头复杂的看了一眼院子,如果那老东西真的死了,现在就只能期盼哄住院子里的小祖宗,让二皇子抬一抬手了。

*

离那日小玉生病又过了三日,期间小玉都乖乖的待在院子里,由此也可知道林晏修一直没有回来过。

在忙碌之余,沈烟容偶尔也会走神的想,这个林晏修到底是做什么的呢,他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对原书的剧情会不会有所影响?

没想多久,这些奇怪的思想就被她给驱赶出去了,她一定是太久没有感受到别人的温情了,才会对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男子,有了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但不管这些没有萌发的情绪是什么,都被她给掐死在了萌芽阶段,每日都会填充些事情来让她不胡思乱想。

这几天她在让刘一刀做些适合小孩吃的东西,造型可爱的画卷馒头,甚至她还想到了薯条汉堡炸鸡块,现在不努力苏一苏,以后离开了刘一刀可就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手艺的厨子了。

她也不会说出来,其实是她自己嘴馋了,想吃这些不健康的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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