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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接过书,不再笑着逗他,她沉沉点了点头,心事沉下。

这书上的法术是真的话……可就说明修真界和人间的往来,不是那般简单了。更有甚者,是修真界有人身怀魔功,这危害可非比寻常。

姜采忽抬头,看向张也宁:“你不和我说什么吗?”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知道这事,不应该与她一同查下去么?

张也宁侧过脸,躲开了她目光。

他淡声:“这是姜姑娘的事。”

姜采盯着他:“你还在生我的气?”

张也宁平心静气:“没有。”

姜采笑:“当真不与我生气?”

张也宁:“嗯。”

姜采颔首:“好。”

她好似相信了他,张也宁松口气,转过身背对她,却听姜采道:“那握个手让我试一试。”

她手从后伸来,张也宁转身而躲。她手腕一翻,再次来抓他的手。张也宁目光闪烁,立时格挡。他欲走,她紧追不放,一直想来抓他的手。

她仗着他如今受伤、她压他一头的本事,在二人几番交手后,她抓住了张也宁的手腕。

张也宁怒:“放肆!”

姜采:“你不是不生气了么?朋友之间抓个手,你这么抗拒做什么?”

张也宁袖中的青龙鞭要飞出前,姜采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手,与他十指扣住,用灵力硬生生将他飞扬的袍袖压了回去。张也宁向后疾退,姜采迎身压来。

头顶皓月之光向下罩来……

姜采啧一声:“真麻烦。”

她神海之中一柄紫色长剑向上杀出,抵住头顶压来的皓月。二人在林间一前一后,松树间簌雪落下,张也宁后背靠在了树上,他闷哼一声,冷目看着压着他的姜采。

姜采一手与他相握,一边垂目看他,以一种俯视睥睨的眼神。

二人五指相扣,气息极近。

张也宁盯着她,在她俯眼瞥来,眼波流动时,他倏地出神。

那时候在人间,他与她告别之时,也曾这样……而今,换姜采这般。

二人分明置气,但在这一瞬间,张也宁心中郁气竟有消退之意,甚至觉得好笑。

想她终究记仇,终究记得他在人间压她一头之事。他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反击过来。

张也宁睫毛颤颤,垂下了眼。

姜采凑来,盯着他颊畔:“你笑了?”

张也宁冷冰冰:“没有。”

姜采不与他计较,她维持着这般姿势,很是无奈道:“张道友,请听我解释。我是数次利用你,达成我的一些目的。但我对你没有加害之心,对长阳观也没有加害之心。我想开启‘三千念’……你就当我想提升自己的修为,好不好?”

她柔声哄他:“为了修仙,只要不违背为人原则,我们不应当全力以赴,不择手段么?”

张也宁:“你一个身怀魔气的人,自然这般说。我不会如你这般,对他人数次利用,知错不改。”

姜采无言以对。

她无奈:“我只对你这样啊。”

他一怔,猛地看向她。

姜采的眼睛漆黑、幽静、专注,她盯着他,好似再没有心分给旁人。二人目光对上,静静对望片刻。这般凝视下,张也宁睫毛微微颤抖,他那般冷冽的壳,好似终要融化。

但他蓦地偏过脸,垂下睫挡住他情绪。他与她相握的手再次向后缩,姜采这一次没有强迫他,让他藏好了他的手。

他低着眼睛,忽视她数次暧.昧的话,道:“你不需要这样讨好我。那日天雷之下,即便是其他人,我也会出手相救。你不必觉得你特殊。”

姜采一怔。

然后她摇了摇头,坚定道:“不,那一日,你救下的,只会是我,不是旁人。”

她向后退开。

张也宁立刻抽开身,然而他似紧绷太久,精神有些麻痹,一晃身时,步伐微微趔趄。为了不出丑,张也宁低咳几声后,坐在了雪地上。

姜采蹲在他身边。

她缓缓说道:“能第一时间闯入松林雪,为了护住心脉让你不走火入魔的人,没有几人能做到。

“心怀不轨,想去看‘积年四荒镜’的人,没几个有本事闯迷雾林。

“能够在永秋君的天雷下扛住那般久、扛到你出现相救的人……更没几人能做到了。

“所以,张也宁,那一日在天雷阵下,你以身相护救下的人,只会是姜采。命中注定,别无他人。”

张也宁静静抬头,向她看来。

她再次倾身,与他微笑:“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啊。”

月色清朗,雪地明亮,她睫毛上飞翘的雪水、眼中荡着的温柔,都如夜间婉歌般动人。张也宁始知,待旁人强势的人,露出温柔那一面,有多……

让人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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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观的掌教青叶君很快决定了诸家弟子如何比试、获取名额之事。青叶君和长老们一同决定,最终会选出五组人进入“三千念”,每组两人,进去后造化如何,便凭各自本事。

说起来,诸位长老们也想进入“三千念”,可惜三千念承受不住那般多人进去,他们只好将机会让给更出色的年轻弟子们。

此决定,来寿辰的各家仙门都无异议。

他们自己琢磨一下,四大仙门中,三大仙门参与,会定有本事在五组名额中占据三组。而芳来岛没有来人,放弃此名额,普通的仙门□□同争夺两组,也算一种机缘。

永秋君已经给他们这些人开了方便之门,他们也不好太不知足。

比试规则出来后,姜采便去与谢春山商量到时进入“三千念”的名额。显然,剑元宫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拿不到名额。

姜采是无论如何要占一名额的,她是要询问谢春山,另一名额是否是谢春山。

她去时,见百叶又换了一身山中匪贼的装扮,在院子里喂孟极。见到姜采进来,百叶抱着孟极就躲走了,生怕姜采管她要。姜采无言片刻,谢春山在她身后噗嗤一笑。

姜采回头,见谢春山翘腿坐在廊间栏杆上,正手指点着虚空,在慢悠悠写字。

谢春山随口:“我不要名额。我不进去‘三千念’,我又不想成仙,修为提升不提升,对我都无所谓。安排其他弟子进去吧。”

姜采望着他:“你是因为百叶一个侍女,不能进去,才直接放弃了?”

谢春山春噗嗤:“怎么可能。百叶那个丑八怪,值得我这般牺牲?哎呀,师妹别多想了,为兄一生,求的是潇洒自在,快活便是,成仙是你的夙愿,可不是为兄的。”

他一边写字,一边轻笑:“要不是我师父逼着我修行,谁想进剑元宫啊?修仙多苦啊。”

姜采望着他的侧影,慢慢地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背叛仙门时,谢春山和百叶已经失踪很久了。那时大家的说法是,百叶失踪了,谢春山也与百叶私奔了。仙门一直在寻找谢春山,但是前世大家谁也没再见过谢春山。

那便是她师兄一生要求的逍遥么?

谢春山偏过脸,似笑非笑看姜采:“师妹又在心里怎么给我戴高帽子呢?不管你怎么想,那都是错的。”

姜采沉默半天,还是决定先不管谢春山的私事了。

她问:“你在和谁写信?”

谢春山挑眉:“你师父啊。”

姜采一愣。

谢春山回头看她,桃花眼眨一眨,揶揄道:“长阳观这边发生的事,总要告诉剑元宫知道吧?你差点被雷劈死的事,剑元宫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师妹你太小瞧自己的影响力了。剑元宫的弟子们听说他们二师姐被长阳观欺负,各个义愤填膺要来报仇,幸好被我师父他们拦住了。

“但是呢,你那个常年见不到人的师父,回到剑元宫了。你师父关心一下自己的徒儿,总不为过吧?”

姜采目光闪烁:“师父回来了?她未曾告诉我……”

谢春山唏嘘:“你们师徒,真是我见过最冷淡的师徒关系了。”

姜采低垂下了眼睛,道:“我只是不想她太辛苦。”

谢春山:“然而师父本就在乎徒儿,徒儿什么事都不与师父说,只是为了不让师父担心,那这师父,未免做的有点无趣吧?”

姜采愣一下后,低头反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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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元宫中,长阳观中姜采被雷劈的事不光惹得内门弟子讨论,外门弟子也各个不平。剑元宫中都是剑修,剑修们脾气暴躁,这几日师兄弟间斗殴增多,长老们也都管不过来。

贺兰图找到没有人的绿林清水边,一旋身,化身成了自己的原型,金鼎龟。他舒服地把自己泡在小溪流中,沾染点水汽,这才神清气爽起来。

剑元宫哪里都好,就是师兄们太凶了,天天都要打打杀杀,吓死他了;而且他们都是人修,自己是妖修,自己想泡泡水,为了不表现得与人不一样,还得偷偷摸摸。

哎,作妖好烦恼。

贺兰图趴在溪流中昏昏欲睡时,他的龟壳被一冰凉长指轻轻敲几下。一道潺潺如溪、温柔似水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好漂亮的一只小乌龟。”

贺兰图在心里大声斥责:他不是乌龟,他是在修真界中都很珍贵的、据说现在只剩下他这么唯一一只的金鼎龟!他非常地珍贵!

全身都是宝,说出去吓死人!

那女声若有所思:“要不要收个灵宠呢?哎算了,这么小,骑着乌龟也很奇怪。不知道龟肉好不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