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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灵兽的嘶吼声,姜采的袍袖扬起,一只半山般高的白色凶兽出现在了半空中。凶兽的出现让众人皆惊,而凶兽向下冲去,四爪扬抓,攻击向那些阻拦百叶的修士、魔修。

众修士惊呼:“这是……凶兽孟极!”

百叶仰头,看向空中助她的凶兽。她又哭又笑,眼中掉出更多的泪——

孟极,等了它的公主一万年的硬生生被养成一只灵兽的凶兽。

它窝在她怀中舔舐她的时候,可知道它等待了那么久的人,早已不记得它了?

一万年的时光,整整一万年……为什么这条时光长河,如此漫长?为什么时光长河,不能逆流呢?

奔跑间,百叶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脸上布满了脏污血泪。谢春山的青伞和灵气助她挡住所有的杀招,那些杀招都在他算出她的大凶之兆时被他化解。但是他能够化解她的凶兆,却拦不住她的堕魔之路。

百叶哭得哽咽,被修士击中,扑倒在地。她跑不赢了,她跑不完了……于说对她神识的掠夺,魔心的堕魔,她根本控制不了。

在她知道她亲手杀了他的时候,她的心魔就停不下来了。

原来那个害死自己的人,就是她自己!

百叶跌倒在地,痛得惨叫又哭得浑身发抖,数道道光将她击得爬不起来。她趴在地上,默然发出低哑的、痛到极致的死后声。她颤抖着向前伸手,视线模糊间,仍哽咽连连:“公子……公子……”

忽而,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她,将她一把抱入了怀中。

百叶仰头,见谢春山一身血和尘土,不知使了如何厉害的手段才从两位魔王的攻击下挣脱。他面色苍白,却瞬间移到了她身边,将她抱入了怀中。

百叶大哭:“公子!”

谢春山一道法咒落在她身上,周围人大声轰起:

“那可是魔,他竟然把魔抱住了!”

“剑元宫难道全都向着魔吗?这就是四大仙门么?”

百叶发抖着,感受到绝望阵阵。她的眼睛被谢春山的手罩住,他的掌心温暖,声音也沉静:“敛住心神,我带你走……”

但是他的道法,根本阻拦不住她道体的崩离。她的道元要从她体内飞出溢向魔子,这个过程,起因是她的道心崩溃,除了她自己,谁也拦不住。而百叶自己,也拦不住。

百叶咬着牙,一把握住谢春山的手腕,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杀了你,是我害了你……可是我为什么庆幸,我居然要死于和你同一个原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坏……”

谢春山身子紧绷,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可他根本来不及说自己知道了所有。

百叶惨哭:“公子,杀了我吧!让我死在你手中吧,我不要彻底丧失神智,不要沦为魔子的养料……我做了这么多,我牺牲了这么多,我不想最后,还要反哺给她!”

谢春山厉声:“百叶,坚持!”

众修士和魔修的攻击一同袭向二人,谢春山的青伞勉强阻挡,半空中的孟极勉力阻挡。谢春山的灵力疯狂泄出,百叶被他捂住眼睛看不见,但是他体温一点点变低,她完全感受得到。

她心痛到极致,那种抽.搐痛得她晕厥,可是神识中的刺痛又将她扯回来。反反复复,她的周身都开始向外渗出血,抵抗着魔子对她最尖锐的掠夺。

百叶在谢春山怀里发抖,痛哭流涕:“杀了我,让我死吧。我活够了,我不想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活得很没有意思,我伤害了对我最好的人,我不知道我这一生有何意义……

“公子,你成全我吧,你杀了我吧。你报仇吧!是我害得你,是我对不起你……”

谢春山连连拒绝,她连连求助。她在他怀里哭泣颤抖,不成人样。她的魔气又在外泄,她不停地哭着求他,说再不杀她她就要彻底被魔子吸收了,她不想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罪人……

终于,谢春山抬手出手,一重道光自她身后穿心而过,骤亮无比。

她身子一僵一颤,向前跌,被谢春山稳稳地抱住。那些外泄的魔气,终于停滞了,而她的气息,也停滞了。

百叶困难地抬头,看谢春山最后一眼。

他是多么俊朗的人,嬉笑怒骂皆在他眼中,可她从没见过他落泪。此时他微低着头,望她的眼睛中水波蔓延,重重影烁,又空茫如海上雾。他僵直跪坐,抱着她,看着她一点点消失。

他的手挪开,百叶颤颤伸手,想抚摸他面孔——

这就是她的一生。

拼命追他追不到,妄图捕风风无影。

“冰霜摧折,早衰薄柳。”深恩负尽,无言以对。

百叶手无力垂落,头颅低下,搭在了她眷恋的人身上。她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她拼尽全力忘乎所有,可是她怎么也跑不过那条漫长的时光长河。

弥留之际,她闭上了眼,万千旧日时光、欢声笑语在脑海中回想。此时的时刻,竟是这万年前,最安然的时刻。孟极从空中落下,呜咽着扑倒在她身上。她身伸手想抚摸,可是她完全抬不起手。

终究是,太后悔了。这漫长的、痛苦的、毫无意义的一生。

百叶力气用尽,最后轻声:

“公子,我想回头,我好想回头啊……”

前尘旧事,大梦初醒,缘聚缘散,终究不过如此。

姑娘的身体消失,道元之光寥寥如星,向外飞散,被谢春山用青伞罩住收回。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恶心得人发抖欲吐。谢春山仍跪在原地,他手撑在地上,匍匐欲头。他只是低下头,便忍不住用手盖脸,双肩颤抖着嘶声哭出了声。

隔了万年光阴,迢迢尘世,肮脏算计,生和死之间划开巨大的无法挽回的罅隙。

多年之后,她不是她,他不是他。他不知她,她亦不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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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海市蜃楼”地宫中,赵长陵和魏说等妖已经挪开了那些阻挡他们的废墟残柱。赵长陵持着火把,立在壁画前,和众妖合力运起法术,将那模糊的壁画重新照亮一次。

小妖忐忑不安:“赵大人,这壁画好像用了特殊的法术封印,只能看一次,就会被毁掉。真的要看?”

赵长陵沉声仰头:“自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要看看,这几千年来,人间到底保留下来了什么样的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

他们施展法术照亮壁画,壁画灰蒙蒙间,尘土骤然被拂开。绚丽的、遥远的万年前的时光,被埋在了时光长河中,无人能逆流而上追溯其间。画的主人只能透过壁画,向他们仓促展现一眼——

昔日二女一男共同修仙,衣着华丽富有古风,气度雍容华贵,三人疑似宫廷贵族。

到中间,发生大战。最后,一男一女画像在下,一女位置高于他们。他们周遭火焰弥漫,众生跪倒叩拜。而一男一女两人,手中徐徐展开一长卷,卷上有三个字——

《灭神榜》。

“啊——”

众人惨叫,在看到那三个字后,壁画迅速出了裂缝,整个地宫轰然倒塌。众人神识受到伤向后退开,就连赵长陵这般法力高深的人,都在凝视壁画上三个字时,瞬间眼滴血泪。

整个壁画裂开,一丝丝裂缝向四周蔓延,众妖和一人躲避着向地宫外逃跑。他们逃亡间,赵长陵回头,再次看眼那已经看不清的壁画。

《灭神榜》。

《封妖榜》。

《生魔榜》。

最初的起源……是《灭神榜》。

是无人看到的《灭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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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家的大战中,百叶死后,魔子得不到法力反哺,永秋君和姜采的压力竟比之前要小一些。

如今不死不休,魔子不死,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

姜采灵力和魔气疯狂泄出,她的剑光璀璨一往无前,直逼得于说连连后退。身后又有永秋君和辛追的围堵,于说状态差到了极致,只要再几息,她必死于三人联手。

而于说丝毫不见气急败坏,她到了这个地步,依然笑不住。这一切在她看来,都可笑无比。

姜采皱眉:“你笑什么?”

于说笑得浑身发抖,她张口时,齿缝间的血渗人无比。她一时盯着姜采,一时盯着永秋君,她哈哈大笑:

“姜采,你知道你在帮着什么人杀我吗?是,为了你们的正义,我必须死,可是姜采,你知道他算什么玩意儿……”

她眼神冷下,开口时用上了神魂共慑之术。这般术法让她周身魔气瞬间被掏空,而下方的修士和魔修耳中,都清晰无比地听到了于说的声音:

“你们听好了,你们信奉爱戴的永秋君,不过是一个小偷。他算哪门子仙?他也算是仙?他骗了你们一万年,他不过是堕仙!他……”

永秋君脸上神情不动,手中招式更狠。姜采想听清于说还要说些什么,她去阻拦永秋君,却被永秋君击退。姜采再次阻拦,手中剑直刺永秋君,运上自己所有修为。

漫天剑光如流星呼啸,淹没向永秋君。身上、衣上剑气如裂,永秋君硬生生顶着她的攻势,后背渗出血,道法如水般刺穿了于说的心脏。

于说身子凝住一瞬。

她最后一刻,竟然没有将她的话说下去。她只是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龙女。

这个瞬间,好像“擦咔”一声,有什么碎掉了。龙女身形在刹那间凝滞,眼神散漫地看着她。于说唇角噙一丝笑,如她一贯的傲然、颓废、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