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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要死,救命。”

“都是你们魔开启了这东西。”

“滚!我们才不知道这东西能这么开启……我们只是想杀你们而已。”

不断的人惨叫着,向河面扑去。他们胡乱地施展法术想停下来,却眼睁睁看着那光华璀璨的河面在他们面前扩大……直到一重清光如屏,挡在长河前,让这些修士和魔修们一起撞了上去。

他们避免被吞入时光长河的时候,张也宁凝视着这条还在不断蜿蜒的长河。

他成为仙人后,离天地大道更近,便对很多事更加清楚。时光长河远比“三千念”危险,三千念尚有人看守,时光长河无人看守,修士无意落入其中,若无仙人,谁能再看到河流开启、重见天日之时?

时光长河,多开一息便是一重危机,必须关闭。

半空之上,云升追杀江临,张也宁一边用清光挡住众修士的寻死之路,一边盘腿坐下,在自己周身展开法阵。

以他为中心,法阵发出清光,一重重法咒施展,他手上结印不断,眼花缭乱已然看不清。修士艰难抵抗,魔修偷偷寻找杀人机会,他们一同听到那盘腿坐在高空中的青年漫声长吟:

“皓月在天——

“千秋如今——

“万古长明!”

青年吟声在整片天地响彻,下方姜采忽一下抬头,“看”向高空中周身被清白色道光包围、在法阵之中已经看不清身形的青年。那道白衣和青天下徐徐升起的皓月融为一体,而自姜采认识张也宁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展开法相时,还要用新的法印去加持法相。

他身上的灵气如洪,向周遭荡开。

为了封印“积年四荒镜”,他全无保留,任由自己体内的灵力快速被抽干。他的法咒追着那时光长夜,清光如星,交纵间飞逐。清光所到之处,长河光灭,黑河消失。

这就像一场华美绚烂、璀璨如星的漫长又迅速的追逐赛。

时光长河不断地向外延伸,张也宁不断地自后追上,将其封印。

他的灵力前所未有地流失,他开始压制不住自己的道体。修士和魔修们都盯着半空中的青年,在他们凝视下,张也宁眉心的光一点点亮起,那鲜红万分的堕仙纹,再也无法压制,破额而现。

乌发拂乱,衣袍胜雪,眉心却是鲜妍可怖的堕仙纹。

所有人哗然:“堕仙——”

而不等他们惧怕,张也宁闷哼一声,罩住他们的清光屏障在积年四荒镜的照射下碎了,修士们再次被卷向长河。张也宁眉心堕仙纹再亮,他却已经顾忌不上那些人的生死——他要封印时光长河,死再多人,他也管不上了。

而姜采凌空飞起,施法去封印那面积年四荒镜。

无极之弃让人的生机断绝,灵力无法自外运转。但是姜采好处是她黎明时抵着神魂之誓的反噬,和张也宁唇齿纠缠。她沾染了仙人的气息,片刻时间,她能借用张也宁那气息带来的灵力,施法稳住局面一二。

金白色的光将她面容映得圣洁,姜采眼上白布对着积年四荒镜,心中竟无比平静:前世今生,她盗镜一次,撺掇旁人盗镜再一次。她却是第一次迎战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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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长夜奔泻如瀑,在天地间蔓延。张也宁的法术在后追逐,已经展开的时光长夜,却不断地在蜿蜒间,将无数人卷入其中。天地间惨叫声不断,云升吃力间看着这些残像。

一夕之间,多少人被其吞噬。

众人大哭大叫:“这是什么怪物,这条河是什么?”

“爹娘,拉着我。”

“不,我不要进去!”

有人坐地,大哭:“这是时光长河,这是时光长河!我们完蛋了,所有人都活不了了……”

云升公主怔怔看着,生离死别,人间炼狱。

众生皆苦。

她忽地停下了追杀江临的步伐,凝立半空开始施法。她不知道如何封印此河,但她至少可以学着张也宁方才那样,用道光铺出一条屏障来,在众人被河水吞没间,挡住他们。

她的灵力快速流散,身形在漆黑的天幕下,朦胧又亮白。

下面惨哭的人们抬起头,揉着眼睛开始惊喜:“是公主殿下!是云升公主!

“殿下在救我们!快,我们一起,帮助殿下——”

云升灵力不断泄散,她并不停下,体内道元轰然燃烧,眼耳唇鼻皆渗血。而她在心中催促:希望张道友真的能封印这条时光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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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江临其实并不知道积年四荒镜能开启时光长河,恐怕除了仙人,无人知道时光长河可以用这种方式开启。江临等魔修炼制积年四荒镜,是为了利用无极之弃的特征,而杀掉人修。

他们知道积年四荒镜可以引起天地法则变化,但是他们不知道天地法则变化,会惹动时光长河现行。

时光长河下,谁能抗拒?

江临在一派混乱中逃亡,那时光长河也在他身后追逐着。江临跳入时光长河,跌撞趔趄间,他施法立于海上,他抬头看那吞没一切的河流,心中也浮起茫然绝望时,一道瀑布般的光从河流中飞出,向蒲涞海跃来。

张也宁浩瀚的道法追上河流,在那道光掉下的一刻,清光和长河相融,封印此河。

所以这是很罕见的至美景象——

江临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站在蒲涞海上的一片木板上,随水漂流,等着自己被时光长河吞没。而天上那奔流不住的璀璨星河下,一道瀑布飞泻,一条船向蒲涞海跌下。

天上长河封闭,清光过后,荡然无际。

海风如裂,江临木然而立,握剑手用力,他身上的血腥味被海水包裹,他全身紧绷时刻准备应对追杀。而在他面前,浪花溅开,那从时光长河中跌下来的船只破开,木板飞溅。

一个幼童女孩抱着一块木板,漂浮在蒲涞海上,水花淋她一身,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哇——”

许是哭了太久,她打着嗝,抽抽搭搭,嗓子都是哑的。

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女童趴在木板上,揉着眼睛,奄奄一息。

江临木然看着她。

他思考半天,自己受伤严重,这女童身上灵气充沛,修士们追杀他的时候,他可以借助这女童遮掩自己的伤,假装自己是普通的修士,不是魔头。唯一的问题只是,这女童是才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时光长河掉下来的?

江临冷漠:“别哭了。”

那女童浑身一僵。

女童一点点抬起脸。

她粉雕玉琢,眉目漆黑,泪渍海水满脸,眼睛滴着水,看着可怜得不得了。

她是来自五千年后的盛知微。

同一时间,天地间似乎有什么呼应。当女童抬起脸看向江临的这一瞬,一道神魂,在女童的体内睁开眼。

真正的盛知微,睁开了眼。

她藏身于贺兰图的魂魄中,为了不被谢春山发现而掩去了五感,浑噩地等待魔子于说醒来的那一天,来找她。魔子未曾找她,盛知微的神魂却跟着贺兰图一起,入了这个扶疏旧梦中。

这道神魂一直在沉睡。

当年幼的盛知微初遇江临时,早已长大了的盛知微睫毛轻轻一颤,在自己幼年的身体中睁开了眼,代替幼年时候混沌可怜的自己,看向江临。

幼年时的她不知道,可现在的她只看一眼,便能看出他杀气逼人,身上的黑衣飘荡着血腥味。他漠然地俯眼看着这个女童,想的不是救命,而是从这个女童身上能捞到什么好处。

可他眉目如画,睥睨强悍,他正是她念了整整百年、想要复活的江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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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现实相重叠,当女童趴在海上木板上,被他救了时,她依然哭个不停。

“那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么?”

江临的答案,盛知微一个字都不会忘。他在她耳边说,她在她心里念。

日光炎炎,海风呼啸,四面八方皆是无垠。方寸之地,他立了许久,黑色的衣摆无数次被风吹到幼女脸上。他终于俯下了身,将她抱入怀中。

他说:“起码现在不会死。”

——从那时候开始,江临在她心中,便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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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芳来岛上,暴雨之中,盛知微回头看向那安然靠着廊柱而坐的青年。雨水磅礴喧嚣,青年眉目朦胧。

她记了他整整一百年:

“那你要快点来找我,要找到我啊——

“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样。不管我藏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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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朵花在心中绽放。

他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