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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没再说话。

冰川之上,碧湖裂缝。幼年的盛知微睡在这二人身边,她闭着眼,却已经靠着自己的修为而提前醒来了。她闭着眼装睡,却听到了张也宁的话。

她无声无息,眼角却落下了泪。

她控制着自己不哽咽,她不想被那两个厉害敌人发现。但她的心痛得撕裂,痛得抽】搐。她是不知道那些的,她不知道时光长河的无法逆转,天地法则的残酷……她若是知道,怎么会让江临陪着她一起离开?

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整整一百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归途,是江临的终点。

小女孩的手攒紧自己衣领,她勒得自己喘不上气,她闭着的乌眸上睫毛黏连,沾上斑驳泪水。她脑中涌上一个疯狂念头:若是可以……若是能够一直留在这个时代,若是这个梦一直不醒来,她就不会和江临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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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升公主追丢了江临,通知姜采后,姜采带着盛知微去赴约。

二女故意带盛知微在街上闲逛,姜采给盛知微身上加了一道追踪符,就放任那个小女孩逃跑。

云升公主问:“这样真的能找到江临?”

姜采笑一下:“会的。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也许爱,是无法改变的。

云升公主展臂叹气,搂住姜采:“走,咱们再去敲打几个妖,说服几个魔,然后也和百姓们一起过节。这可是难得的节日啊。”

姜采这些日子一直和云升公主在一起奔波,她不记年月,闻言很茫然:“难得?”

云升公主敲打她:“七夕啊。”

姜采顿一下。

她笑得淡漠:“那有什么难得的。”

云升公主笑眯眯:“因为这是我的实验地,无极之弃这片地域,第一次人、妖、魔一起过节啊。我要看看效果如何。”

她急匆匆,也顾不上多招待姜采:“你自己随便逛着玩吧,我弟弟他们来了,我要去招待我弟弟的‘民间私访’啊。”

姜采怔:“太子殿下来了?!”

云升公主心情好极,她回头对立在灯火光影中的姜采嫣然一笑,摆摆手便走了。姜采追了两步,又停下来,心想算了。人家是一家人,姐弟情深,她总凑上去干什么?

她仰起头,隔着白布,她视线一片黑暗,并看不到什么光什么灯。

她静静离了半天,微微一笑,怅然回忆:“七夕啊。”

其实她也有过一个很难忘的七夕。

其实云升公主说话的那一刹那,她也鬼迷心窍,想过拉张也宁过来陪自己。但是,张也宁如今状态,也许根本离开不了北荒之渊。何况,他断了情……他来陪她,必然是十分勉强他自己的。

这勉强的节日,不过也罢。

姜采淡漠走过灯海火影,决定自己还是查看云升公主的实验结果吧。如他们这般天赋极高的人,不应恃才傲物,而应为天下做更多的事,护更多的生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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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也宁在与谢春山说话。

二人通过神识联络聊天,这在入梦前,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谢春山嬉皮笑脸告诉张也宁:“因为太子殿下要微服私访,所以我厚脸皮求了百叶公主,也跟着一起来了无极之弃。你与我师妹如何了?我们说不定可以见面了。”

他嬉笑:“我把天龙长老也拐了过来,给师妹当礼物。你说师妹会高兴吗?”

张也宁坐在冰川下,手中捏着龟壳与蓍草,正一遍遍地卜卦。谢春山在他神识中喋喋不休半天,他才应一句:“我怎知道姜姑娘会不会高兴?”

谢春山深吸一口气。

他敏锐无比,夸张道:“不会吧?今日是七夕,你俩各过各的?你俩这样,不如分手得了。”

张也宁蹙着眉,面染冰霜,未搭理谢春山。

谢春山沉思一会儿,道:“提到师妹,你似乎不太愉悦。发生了什么?她做什么了?是强睡你而未果吗?你也不至于生气吧,男人嘛,何必这么小气。被睡一睡又不会少块肉。”

张也宁语气严厉:“谢公子,这不是你身为师兄该说的话。你怎能亵渎自己师妹?”

谢春山嘴角抽了抽。

他师妹怎么就喜欢这种古板冷漠的人?

张也宁语气缓了下,道:“我在给姜姑娘算卦。”

谢春山好奇。他算卦已经是天下无双的厉害了,却不知长阳观教出的弟子,是不是比他更厉害?不知堕仙卜的卦,是不是更准确?不过算什么卦?姜采出了什么大事,让张也宁这样紧张吗?

张也宁声音凉薄:“她的桃花运,很多。”

谢春山:“……”

他忍着问“你就在算这个啊”,笑了一下,含糊道:“是啊,是啊。我师妹讨人喜欢嘛。”

张也宁:“卦象上看,她似乎走到哪里,都有许多男子喜爱她,崇拜她,心甘情愿愿意追随她。按照卦象,她就是一个红颜祸水命。”

谢春山哈哈干笑两声。

他替自己师妹说了一句:“我们阿采是万绿从中过,片叶不沾身。虽然大家都喜欢她……可是她喜欢你嘛。你当看的到,师妹虽然桃花运旺,但都是些烂桃花,没有结果的。算不出她的结果呢……那只能说明,她的情缘终点,不在凡尘间。”

他暗示张也宁是自己师妹的归宿。

张也宁却并未深究,也没听懂。

张也宁心烦意乱地收了龟壳,揉了揉额头。他一想到她脖子上的咬痕,就心里七上八下。谢春山不着痕迹道:“今日是七夕啊。”

张也宁没有回应。

谢春山便无语,知道这人根本没听懂他的暗示。

他咳嗽,只能说的更明白些:“今晚,我师妹是不是可以收到很多爱慕追求呢?这么良辰美景的日子……”

张也宁道:“你在怂恿我离开北荒之渊,去找她?”

谢春山:“不敢。”

张也宁冷冽:“莫要任意揣测我。”

他兀自先掐断了联络,只因越和谢春山说话,他越是胡思乱想。他又想姜采为何不回来……不行,他得想办法和她有神识联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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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之弃的一个城镇中,明月在天,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中,并未引起人注意。

张也宁化身少年重明,本尊留在北荒之渊,分化身借着皓月之力,并不费劲就找到了姜采的踪迹。分化身毕竟修为低弱,受到那堕仙之力的影响小些。

少年张也宁抬目,一眼看到了人间烟火中,立在桥梁上的粉衫姑娘。

她靠坐在桥头栏杆上,手中拿着一壶酒不紧不慢地喝。他一腔不悦地来找她回家,却在此时一怔——因他看到的她,也不是如何愉悦高兴的样子。

她寂寞地坐在桥头喝酒,灯火照着她修长的影子,身前人来人往,胭脂味和男女嬉笑声一同向她席卷而来。灯火如影,铺陈整个桥梁、水面。

年轻男女们一一经过姜采身边,或搂抱,或嬉戏,或偷偷摸摸地偷个香。他们也奇怪地看眼那坐着喝酒的孤身女子,目露同情目光。他们的欢笑声,哪里都听得见:

“公子,谢谢你送奴家的灯。”

“公子,奴家心悦你很久了。”

“这是妾身特意为公子做的香囊……”

香囊、花灯、衣服、鞋袜、玉簪……这些定情之物,从姜采身边如水一边流走。而她只是在喝酒,只是唇角带着一抹笑,有意无意地听着。

张也宁在桥下看她,心在刹那间一空一痛。

他静静地在灯影阴影下望着她,他不想她在旁的姑娘都开怀的日子如此失落,这样难过。旁人有的,她也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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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漫无目的地喝着酒,手中酒壶终于空了,她叹口气,起身打算离开。

她站起来时,身后气流微波动,一重月光罩住了她。

身后少年声音带笑,透着喜悦:“姜姐姐!”

姜采猛地回身。

她不确信,心口却重重一咚。她不知这是什么样的场景,不知道黑袍少年立在桥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唇角陷下去的酒窝有多招人。

直到那少年再唤一声:“姜姐姐,好久不见。”

姜采定定立了半天,忽然失笑。她手中酒壶一扔,“噗通”砸入水中。她立在原地没有动,但她知道他向她走过来了。踏着灯影,穿过火光,她的心随之再次咚咚跳快两下。

他站到她面前,眨眨乌睫。

姜采眼上布条与衣带一同向后飞扬,翩然如蝶。她垂下脸的刹那,灯火影子落在她面上,朦胧氤氲。少年悄悄来拉她的手,顽劣俏皮,手心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