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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有大功德。

天道降下功德之光嘉赏,而他们日后成就真仙,或许是因为这功德之力的相护。

……但这是天道不允许谢春山说出口的。

为善为恶皆随本心,若是为了成仙而刻意行大善,想来天道也是不允许的。

如此,谢春山不由想到了消失很久的便宜师妹。自时光长河突然开启又消失,谢春山已经几十年联系不上那两位。

他用扇柄拄着下巴,喃喃自语:“我该怎么想办法提醒师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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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百叶醒来,没有找到谢春山。她急急忙忙出门,在村中扫一圈,最后在村口的一榕树下找到谢春山。

谢春山蹲在地上,周围围着几个少妇。树荫郁郁,他手中握着一树枝,慢悠悠地教几个妇人写字。

他上半张脸上的面具,在日光和绿叶葳蕤下,时而被水一般的光照出金灿色的光泽。百叶立在不远处,见他被女人们围着,声音如水,侧脸清俊。

他丝毫没有不耐,还时而说两句玩笑话,逗得周遭女人们面染红霞,羞赧又开心。

谢春山慢悠悠:“这是我与公主殿下的联络方式。你们一定要记住,若有有需求,便去城中寻找修士写信的地方……”

百叶静静地看着谢春山。

隔着距离,她看到流离的光落在他身上,她忍不住探出手指,想抓住那光。

谢春山抬眸,看到了她。他与旁边人说了两句话,女人们扭头看到百叶,露出恍然又失落的神色,纷纷告退。

百叶这才走过去,故意吃醋道:“一会儿不见,你身边就围满了女人。好奇怪,你还戴着面具呢,都这么吸引人。”

谢春山站起来扔掉手中树枝,衣摆轻扬,盯着女人们离开的背影。他少有的没有开玩笑,目露深思。

百叶试探:“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好像从很久以前,你就戴着面具了。而且,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前的马奴是没有姓名的,但我觉得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谢春山顿一下,笑:“那不重要。”

百叶美眸打量他:“真的不能摘面具么?我真的已经忘了你的长相。”

谢春山无奈道:“最好不要摘。”

——摘了他就不好压制傲明君本身的力量了。

毕竟这些年,随着他本身修为的提高,傲明君的修为也会跟着提高。他和贺兰图、辛追、盛知微都不一样,那三人和他们在这个世界中本身的结合,都没什么障碍,不像他这样性格大变,不得不刻意压制。

百叶嘀咕:“不让看脸……好吧好吧。难道你洞房花烛的时候也不让新娘子看脸吗?”

她这么说的时候,心脏砰砰跳,禁不住面红耳赤去偷看谢春山。却见谢春山压根没有留意她的话,他依然盯着女人们离开的方向,目露沉吟。

百叶便有些不悦了:“你盯着姑娘家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吧?”

谢春山叹:“我隐隐捕捉到了一些东西……这世间,女子似乎总比男子过得辛苦些。我隐隐觉得……”

他隐隐觉得,傲明君创建功法的关键原因,似乎被他找到了。

傲明君偏执无比。

他要为公主而创建功法,却也要保护天下的女修,不惜伤害男性。这种功法让芳来岛在傲明君存在的年代里风头一时无二,却在傲明君死后,给芳来岛埋下了祸端。

但无论如何,傲明君是怀着对天下女子的怜惜之情,创下“无生皮”“逆元骨”的。他自己心甘情愿成为公主的“无生皮”,却压根不问天下其他男人愿不愿意那样。

而在最开始,在傲明君陪着百叶公主的那些年,当他走遍山河,当他不断寻找着公主复活的希望,这些都是他创建功法的起源灵感。

谢春山突然盘腿而坐。

在百叶愕然之下,他当即入定,面容如沉水,不复他平时的嬉皮笑脸。他如吩咐自己的侍女一般,嘱咐一旁的公主:“为我护阵,我需要入定,我好像明白该怎么解除‘无生皮’和‘逆元骨’之间的牵绊了。”

百叶愕然,见他突然就要开始入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闭目,进入了神识中。

百叶无奈无比,嘀咕:“好吧,就为你护阵一次。奇怪,我好歹是公主,你怎么对我这么随便,居然让公主为你护阵?”

她再娇嗔瞪他两眼,生气地戳一戳他的脸。

他感应不到,她便大胆很多,绯红着脸嗔他:“人家本来想和你谈情说爱,想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你总不会不打算迎娶我吧?

“我们也好多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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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日,玉无涯在封魔穴后,回到休憩客舍,灵鸟带来了一样东西,恭贺她的生辰。在独自一人游历在外时,冷冷清清,生辰这样的日子,大概只有那人会在意。

玉无涯今年收到了他让灵鸟捎来的一枚剑穗。

他每年都送贺礼给她,可他再不和见面。

玉无涯没什么神色。

她坐在床榻边,看着那枚被她放在桌上的剑穗。她伸手抚摸剑穗,轻声:“你这样,要如何才能断情呢?不肯见我,却还忘不掉……你这人……”

但她好生疲惫。

爱就爱,断就断。他既爱她,又不肯专心爱她。为了所谓的封魔之事,这般弃她。他年年送生辰礼给她……可是玉无涯怀疑,这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人和人之间隔着距离,心也隔着更远的距离。她猜不透他,便想是否是怕她怨恨他,怕他断情时,她无法无悔得干干净净,耽误他的修行?

是否这是一种对她的安抚和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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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棠华立在客栈外,隐身相待。

他不想见玉无涯,可是每年她的生辰,他都忍不住想到被他错过五天后的那次生辰。那一次的错过,造成了之后的每一次错过。

断情是这么难。

他好生疲惫。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要不算了吧。

百叶走了,玉无涯走了,姐姐也不来,母亲一直在生病、思念父王,父王的复活也没有可能了……偌大王宫中,他独自支撑整个扶疏国,真的很累。

要不他放弃吧……不要断情了,让玉无涯回来吧。

姐姐的事……他再想其他法子。

他隐身站在客舍外,怀着矛盾又欣喜的心情,等着玉无涯收到他礼物的反应。在她不在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天五夜。他自我惩罚一般,固执着要补偿那五天的缺席,这样的执拗,只有他一人在意。

棠华聆听着屋内的反应。

他听到了玉无涯叹了一口气。

他听到了玉无涯用她常有的那种温柔无比的声音,怅然一般地说道:“你让我觉得……你的爱,像草芥一样。

“像草芥一样不值钱,像草芥一样风一吹就散。”

客舍外的棠华,霎时面色惨白,如遭五雷轰顶,如坠无底深渊。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心如冰渊间,无悔情劫因此受到扰乱,让他煞白着脸,一口血吐出,伸手扶住了墙——

爱如草芥。

他的爱像草芥一样不值吗?这就是她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