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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个月没回来长安, 重新见到热闹的、豪放的长安百姓, 十足亲切。

赵家五娘赵灵妃骑着一棕马, 和自己的表哥等人一同骑马行在长安入城后的大道上。

两边班楼酒肆, 屋宇雄壮, 门面广阔。人物繁阜,杂花相间,旗帜招摇, 何其繁华。这般喧闹中,赵灵妃看到了骑队最前方,一骑绝尘行得最快的自家表哥停下了马,在和另一在街上徘徊的郎君对话。

虽是隔着距离, 但对面少年郎那玉质金相的相貌风采,却挡也挡不住。赵灵妃眼睛瞬间亮起,驱马迎上去, 欢喜无比:“言二哥,你是听说我要回来了, 专程来城门口迎我的么?”

言尚:“啊……原是赵五娘, 好久不见了。”

他语气仓促,声音依然含笑温和。因骑在马上不方便行礼, 他便只是拱了拱手。

但是赵灵妃一听他这诧异语气,就知道言尚根本不知道她今日回长安。

赵灵妃目光刚黯下, 还未曾再接再厉和言二郎攀什么关系,和言尚一起说话的杨嗣就驱马回了身,他屈指于唇边, 一声响亮的唿哨声尖锐发出,让跟随的众骑士陡然一惊,齐齐绷紧了神经。

见那为首的一身窄袖玄服的杨三郎高声:“儿郎们听令,随我一同出城!灵妃,你领着女眷回我家报个平安,我与言二郎有事出城一趟——”

“驾——”

话音一落,当机立断,根本不给赵灵妃拒绝的机会,杨嗣就一马当先,先转马头,重新行向出城的方向。赵灵妃茫然看向言尚,等这位性情温和的郎君的解释。但言尚只是抱歉地拱了下手,竟也抓紧缰绳,驱马去追杨嗣了。

言尚声音微抬高:“三郎,等我——”

言尚之后,原本跟着杨嗣、好不容易从外面回来的众二郎骑士,纷纷调转马头,重新跟随着主人一同出城。

长安入城大街上,众马齐调头,声势震天,尘土飞扬。赵灵妃被尘土呛得咳嗽之时,不断看着马匹和儿郎们和她擦肩而过。她愕然半天,竟被这么急的动作激起了兴趣,想跟去看一看。

但是犹豫了一下,赵灵妃看看身后马车中安置的女眷,还是打算回府报平安、再出来看热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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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巷夹道上,刘文吉正要如往日一般出宫去翰林院时,一个小内宦过来喊他,将他领到了这里。

刘文吉以为是自己行为又招了谁的眼,一顿私下里的挨打免不了。他僵硬着身,忍着那种对即将到来的拳脚的惧怕,跟着小内宦到了夹道。

夹道宫门口,等着他的,不是自以为的挨打,而是一个身体发福臃肿、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公公。

一眼认出这位公公是陛下身边正当红的大内总管成安,刘文吉连忙跪下请安。

成安看这个内宦面白年少,知道礼数,就满意地点头笑了笑。跟旁边那个领刘文吉过来的小内宦使个眼色,那个小内宦就殷勤地去扶刘文吉起来。

小内宦:“哎呀,文吉,你跪什么跪啊?难道成公公专程见你,是让你下跪的么?”

成安皮笑肉不笑般的:“刘文吉是吧?老奴之前跟着陛下侍疾,没空管外面干儿子的事。陛下身体好了些,老奴这才知道原来老奴干儿子和翰林学士之间差点闹得你死我活,是你在其中说和,让他们和解的?”

成安顿一下:“听说是在北里吃了好几次名花宴,都是你请的?花了不少钱吧?”

刘文吉懂事道:“不值什么,都是应该做的。”

成安哂笑一声。

他拉长声音,便显得有点尖:“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小内宦,什么心思,老奴还不知道么?老奴在陛下身边服侍几十年,也勉强算半个人物,承你的情,不会让你白忙活的。说罢,你要什么好处?是想要出宫办差,还是金钱美女啊?”

内宦说出宫办差,倒是正常;说金钱美女,太过可笑。

然而这里站着的三个内宦,没人觉得可笑。

他们被剥夺了男人的一样东西,却毕生都在追求那样东西所附庸的意义。就如报复一般,残虐、阴狠。

若非如此,何来一个太监偷偷在宫外养夫人养小妾的说法?何来宫中与小宫女的对食的说法?

刘文吉深知这些去了根的人的心思。然而金钱美女对他有什么意义。他自去根进宫,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权。

那滔天的、庞大的、吞并所有人的权势。

刘文吉垂着眼皮,和顺道:“奴不求旁的,只求跟在成公公身边,得成公公教诲。”

成安:“啧,你这是想去御前伺候啊。嘿嘿,咱们陛下可不好伺候啊。”

刘文吉道:“全凭公公指点。”

成安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心里也确实有几分思量。随着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年纪也跟着大了。去了根的内宦,老得比正常男人快得多。在刘文吉之前,成安身边本就养着好几个自己一手调教的小内宦,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徒弟若是有人能上位,自己老了后也有人养啊。

成安就道:“行吧,从明日起,你除了去翰林院,就跟在老奴身边做事吧。”

刘文吉感激涕零,撩袍又跪下磕头。

这一次,成安坦然受了他的礼。

成安低头端详着这个俊俏的年少内宦,喃喃自语道:“不过只是一个小内宦,无品无阶,不好去御前啊。这样吧,从明日起,你就是宫闱丞了。好歹有个品阶,像个样子。”

刘文吉猛地抬头,目中光如星闪烁,茫然又怔忡地看着成安。当成安随口要封他一个“宫闱丞”时,他心中酸楚、悲痛、震撼、欢喜,难以一言说尽。

宫闱丞,是属于内侍的一个品阶。

这个品阶,如果对应到官位上,属于从八品下。

从八品下的概念是……言尚几经周折,又是算计州考,又是参加春闱,又是去参加制考,忙活了整整一年,在长安士人圈中都有了好名声,言尚如今的官位,也不过是从八品下。

刘文吉来长安求官,整整两年,毫无机会。

却是他进宫当了一个小太监,也没做什么大事……一个从八品下的官阶,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这一切,衬得他的人生,是多么的……可笑!

成安眯眼,睥睨下方跪着的那个目中好似闪着泪花的小内宦:“怎么,你不满意宫闱丞?”

刘文吉压下自己心中酸楚和悲意,欢喜磕头:“多谢公公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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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中,刚刚入春,山上笼着的一层薄雪刚刚褪去,丹阳公主就和众小国的使臣们约在这里狩猎。

群马竞逐,绿林浩瀚。

众小国使臣围着漂亮的丹阳公主,纷纷献殷勤。初时替自家主君求亲,不过是看不过乌蛮王一家独大;但后来,大家倒是真情实感地求亲。

若是能和大魏和亲,那双方关系不是更进一层嘛!一些边邻小国,正是靠着大魏的庇护过日子,自然格外想和大魏和亲。

这位丹阳公主就很好!

而哪怕不是这位丹阳公主,换一个公主,只要是大魏表态的,都可以!

不过暮晚摇对使臣们的讨好却只是应付着随意笑两句,她美目与乌蛮王的队伍对上时,才轻轻地亮了一下。

骑马而行的乌蛮王戴着面具,身后的众乌蛮军人也戴着面具。暮晚摇心里嘀咕,想以前也没见乌蛮有这种奇怪规矩。然而在大魏,蒙在石经常这样,她也懒得过问他的任何事。

与乌蛮王的目光隔着面具对了一下,暮晚摇拍了下手掌,让周围都安静下来。她笑吟吟道:“好了,闲话不说,我等这便开始狩猎吧——初春刚至,山中动物刚刚醒来,可是不好见到的,全凭各位本事了。”

四方便有笑声,有人大着胆:“若是有人赢了,有什么奖励么?”

暮晚摇含笑看去:“若是赢了,今夜我赏他和我一同用膳。”

背后,蒙在石的声音如磁石般响起:“哦?这样的话,那本王可是不相让了。”

当即有使者不服气:“乌蛮王未免太自信吧!我等箭术并不输乌蛮!”

蒙在石懒洋洋的:“来试试呗。”

这般嚣张的态度惹了众怒,叽里呱啦,所有人都吵了起来。

暮晚摇微放下心,回头看了乌蛮队伍一眼。她初时见这些人戴着面具,蒙在石又不说话,以为有什么诡计;现在听到蒙在石的声音,知道他在这里,那自己的计划才有意义。

乌蛮王向她伸手,示意双方同行,就如蒙在石往日表现得那样。

往日暮晚摇不一定给他面子,今日,她对对方微微一笑,骑马先行。

丹阳公主纤柔美丽的背影掠入葱郁林中,蒙在石这方紧盯着,听到公主的娇喝“驾”声,公主身边的卫士们也齐齐跟上。乌蛮这边比其他使臣反应都快,先行一步,向丹阳公主追去。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上马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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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南山如绿海,一只只箭只在林中穿梭,射向那些懵懂的、刚刚苏醒的动物们。猎人们在林中目光如电,警惕万分,丛林不断如波涛般发出沙沙声,遮掩住一切动静。

渐渐的,暮晚摇这边人、蒙在石这边人,和大部队脱离了。

大魏红妆悍然,乌蛮更是人人尚武,这般经历下,暮晚摇并非不能拉弓射箭的寻常女郎。

裙裾如莲散在马背上,箭和弓都在囊中备妥。她夹着马肚,奔在最前方,不断地拉开弓,一只只箭从她手中射出。而每每射中,就有方桐等人快马赶去,将射到的动物提回来。

几番下来,暮晚摇面容上露出笑,眉目舒展开来。

而蒙在石那边自然不落下风。

乌蛮那边队中所有人都能骑马射箭,随着他们一次次弯弓,他们的马速竟然超过了暮晚摇这边。

暮晚摇这边队伍越来越慢,她原本和乌蛮王在林中并驾齐驱,现在却是一点点落后,和对方距离越来越远。

暮晚摇作出喘息剧烈的样子,让胯下的马干脆停了下来。她目光紧盯着前面那批乌蛮人的背影,一目不错。

缓缓的,暮晚摇目中还带着一丝笑意,手中晃着弓,她偏头,好似顽皮地与自己的侍从方桐说话。而与方桐对视一瞬,暮晚摇眼睑轻轻一眨,拉下一个弧度,做出了“动手”的示意。

当即,丛林中,众鸟高飞,灌木和树背后,出现了一个个卫士的身影。有带着弓弩的,有提着刀剑的。一众卫士们安静地埋伏在深林中,等着这个时候。

乌蛮人一马当先,却在刹那间,好似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乌蛮王的马停了下来,那戴着面具的乌蛮王长手一挥,让身后人停下,他缓缓扭转马身,向后方的暮晚摇看来。

刹那间,暮晚摇厉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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