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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颓丧道:“不能生就是不能生。找医师调养,也不能生,怎么办?”

言尚:“真的不能,就只能接受了。幸好我家中还有兄长,我大哥有儿子,我们家不会绝后的。而且,我有没有告诉殿下,我三弟也要成亲了?三弟很快也会有孩子……我在家中排行二,传宗接代的事,也不至于一心指望着我。

“你又是公主殿下。即便我们没有孩子,也没有人敢说你的。你不必担心有人指责你……这样想一想,当公主,其实也挺好的,是不是?”

看他竟然开玩笑,暮晚摇扭过脸。她并没有笑,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没人会说我,却会说你。你走到哪里都要受影响。家人的指责、族人的质疑、朋友的关心、官场同僚的疑问……你此后一生都要承受这种压力。”

言尚低着头,慢慢“嗯”了一声。

半晌道:“所以……我不是考虑了一个月,才考虑好么?”

暮晚摇别过脸,她抿唇:“你其实不必这样的。如果因为同情我,大可不必。你这般好,喜欢你的女郎多的是。你根本不用承受这些压力。”

言尚重复一遍:“所以我考虑了一个月。”

暮晚摇肩膀轻轻颤,她却故意做恶人,作出不理解他的样子来:“你这是拿你的好心来逼我了?”

言尚:“是以心换心。我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不接受的话,我也没办法的。”

言尚凑过来看她,她扭过脸不让他看,他轻叹一声,将她搂入自己怀里,让她的脸贴着他的颈。这一次他感觉到颈上的潮湿,她却不必因被自己看到而不甘了。

女郎在怀里颤抖着,言尚轻抚她后背,安慰她。

她声音带着哭腔:“可是你很喜欢小孩子呀。”

言尚低声:“我也很……喜欢殿下呀。”

他哄她道:“日后、日后,若是你真的不能生,我们可以找我大哥和三弟,过继一个啊。你要是不想要我们家的孩子,这世间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也多的是……当、当然……你不想要,也没关系。人生十全九美已然不错,没必要样样顺心。”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话,说他的计划,他的想法。他是真的认真考虑了这件事的后果,然后一一想法子去解决。他用他的态度抚慰了暮晚摇,暮晚摇本觉得这是一件极大的事情,可是言尚这样,她又恍惚觉得,其实也没关系。

只要他还在就好。

暮晚摇从他怀里抬起脸,她手抚摸着他的面容,睫毛上沾的雾气蹭一蹭他的脸。她要来亲他,言尚却往后退了一下,表示了一下他拒绝的态度。

言尚低着头:“我给了你答复,你不给我答复么?”

暮晚摇茫然:“什么答复?”

他向她看一眼,抿了唇,微有些赌气的样子:“你要嫁别人的答复。”

暮晚摇一顿。

说:“这个呀。”

言尚看来。

暮晚摇忍不住勾唇,若有所思地笑:“你都追出长安了,知道我是要去金陵的么?我去金陵,就是觉得信上说不清楚,打算亲自和我外大公他们说清楚我拒婚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想嫁。不是早告诉了你么?”

言尚沉默。

许久后道:“我求的本来就不是这一次。我要的是名分。”

暮晚摇手扶住额头。

言尚以为她又要拒绝,他握住她的手,语气加重:“摇摇!”

他说:“权势是很好,可是难道我就不好么?难道你就断定我没法帮你么?我们可以一起啊。你许多事都不让我参与,我很担心你……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就算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不是还说做你的家臣么?哪有主公总将家臣丢在外面,出点儿事,主公自己上的呀。”

暮晚摇盯着他,看他还要说什么。

言尚:“我就是想要一个名分……我不能无名无分地跟你在一起。这算什么?你养面首么?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我总是偷偷摸摸,没法跟外人说我们的关系。旁人猜测着问我的时候,我也不能承认,就怕你不高兴,给你惹麻烦……我不想这样了。”

言尚抓着她的手腕,他怕她又含糊其辞、又跳开这个问题,他干脆一次性说个清楚:“我不是逼着你现在就给结果……我是说,你起码给我一个期限!你到底要我等多久?我不怕等,我就怕你一直磋磨我,让我看不到未来。你是要我等一年,两年,五年……还是一辈子?你总要给我说清楚吧。”

暮晚摇:“要是让你等一辈子,你当如何?”

言尚微怔。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低声:“那样的话,我就不和你在一起了。”

他说:“我的底线就是名分。你不能一直羞辱我。”

暮晚摇叹口气。

言尚听得心里难受,他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心就凉下去了。他不想再这么自取其辱,起身要走时,暮晚摇笑一声,缠了过来。她按住他的肩,让他重新坐下。

她跪在他面前,言尚仰头看她。

暮晚摇入神地看着他,喃声:“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要逼着我给结果,原来你只是要我考虑好,给你一个期限。言二哥哥,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宽容?”

暮晚摇低头来蹭他的脸,柔声:“言二哥哥,我不怕告诉你,我有那样的过去,权势对我来说,就格外重要。我不能为你放弃权势,没有权势,我心里不安。我不能只有情爱,不能只有你。

“但是你也很重要。权势和你,我都要,一样都不想放过。言二哥哥,你放心,如果你的底线是名分的话,我一定会给你的。”

她手抚他下巴,他目中光动,似要说话。暮晚摇一只手指按在他唇上,制止他说话。

暮晚摇非常认真地凝视着他:“可是你真的想清楚跟我在一起了么?即使我们很大的可能,一生无子?你真的想清楚了,不会再反悔?你要是想清楚了,我日后再不会拿这种事自寻烦恼,也不会容许你后悔。言二哥哥,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不然日后我又无子又欺负你,你可就太难了。”

言尚低声:“不要贬低自己。”

他没明确回答,却是抬手搂住了她的肩,向她望来。他目若清水,这般含蓄的回答,让暮晚摇顿时忍俊不禁,觉得他可亲可爱。

她心中枯了的花重新绽放,枝叶舒展。

他就是有这般能力,让她死了又活。

言尚还记着自己的要求:“我的名分……”

暮晚摇瞪圆眼,故意道:“你考虑了整整一个月,才考虑出结果,怎么就不容许我多想两天了?我也要认真考虑,我也要想清楚后果。嫁你太麻烦,我不是那般冲动之人!我拿不到好处,才不会嫁你!

“你好好等着我考虑清楚吧。”

言尚愕然,意识到暮晚摇在报复他。他只能叹口气,接受了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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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又压着他亲。

然而踟蹰半晌,言尚靠在床柱上,喘着气问她:“我们算是和好了么?”

暮晚摇手指软软的,揉入他腰内,换得他颤抖不已,隔着衣赏按住她作怪的手。她根本没有回答他,言尚也不好总是问啊问啊的。他想应该是和好了,不然她不会这样……

只是天色越来越晚了,漏更声响了不只一次。

言尚道:“天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他语气带一份挣扎,显然从美人窝起来,如他这般,也会依依不舍。何况二人将将和好,中间空了一个多月,今夜他也有些控不住。

暮晚摇坐在床上看他起来,他回头看她一眼。

暮晚摇挑眉。

言尚道:“我真的走了。”

暮晚摇不说话。

言尚:“明日……明日我就回去了,我只是专程来跟你解释的,说清楚我就得回长安了。”

暮晚摇依然不说话,似笑非笑。

言尚再次回头看她,他就这般回头看了三次,暮晚摇唇角忍不住一翘,终是撑不住,坐在床上就往后倒。

她笑得打滚,手撑着脸抬起来,眉间柔情,眼中水波盈盈,腮上笑靥如花:“好了好了,你别再总看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想留宿就留嘛!

“小别胜新欢,我从来就没有不肯过啊!”

言尚被她的促狭弄红了脸。

他坚持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多和殿下说一会儿话而已。”

暮晚摇郑重其事:“盖棉被纯聊天么?真有你的。”

她这么促狭,闹得他很不自在。他被她笑得越发不好意思,觉得自己龌龊。他几乎要自暴自弃走了时,暮晚摇又亲亲热热地将他拉下来坐着,开始甜言蜜语地哄他,留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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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夜里睡的时候,例行就留一点儿灯火。

言尚一直记着她的习惯,他在帐外点了盏灯,将一重重帷帐放下,小心翼翼地回到床榻前,靠在床沿上,就躺了下去。

暮晚摇睡在里面,盯着他的背影。

快要把他的后背瞪出洞来。

暮晚摇阴阳怪气:“你这就睡了啊?”

言尚轻轻“嗯”一声,说:“殿下明日要赶路,我明日要返回长安。”

听出他语气里的忧虑,暮晚摇猜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你又来了。出长安时没告假的人是你,现在还没到天亮,你就开始坐立不安,开始愁明日的公务了。能不能放松一点儿啊。”

言尚:“对不起。”

暮晚摇哼:“你是对不起我。”

顿了许久,她突然又开口:“你真是根木头!”

娇嗔的语气里多上两分失落,还有很多无奈。

暮晚摇正抱怨着他的无动于衷,听那背对着她的少年郎君道:“我怎么是木头了?”

暮晚摇:“你要不是木头,就不会旁边睡着娇滴滴的美人,你只背对着我,连头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