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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容华走了,上官雅立刻开口:“我听说来了许多世家里的长老,那些人来做什么?”

“说要帮我夺回督查司,”李蓉笑着看了上官雅一眼,上官雅笑起来,“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那殿下答应了吗?”

“他们自己不想出头,想拿我冲锋陷阵,不拿点诚意出来,我自然不会答应。”

“那阿姐要什么?”李川有些好奇,李蓉笑着斜昵了他一眼,端了茶杯道,“你最近课业怎么样了?”

李川一听就露出头疼的表情来:“别说这个。”

上官雅看了看李蓉,又看了看李川,便站起来道:“殿下,我也先走了,你和太子殿下聊吧。”

“近来督查司你多去看看,”李蓉吩咐了一声,“别让家里人在那里受了委屈。”

这次柔妃查办了许多上官氏的人,贬官流放的已经送出去了,就剩下等着秋后问斩的还在牢里。

柔妃本是想直接处刑,但涉及的人太多,便被世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用各种理由拖着。

上官雅明白李蓉的提醒,上官家真的犯事儿的人,早就已经被上官雅清理干净,不可能留着让柔妃清理。如今柔妃定下罪来的,几乎都是伪造证据作出来的冤案。

他们不过是给柔妃作个样子,给她搭一台戏,又怎么能真的让她伤了人。

上官雅应了一声,便站起来走了出去。等上官雅出去后,李蓉看向李川,笑着道:“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阿姐赶我。”李川爬到桌上,眨巴着眼看着李蓉,“孤不高兴了。”

“多大的人了,”李蓉抬手戳了他脑门一下,“都要娶妻生子的人,还撒娇呢?”

“我年纪不大,”李川振振有词,“我才十七岁,都没加冠呢,还是个孩子。”

“你这话莫让人听去了,”李蓉笑起来,“要让人知道太子是这么个样子,我看谁还辅佐你。”

“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李川听这话就有些郁闷起来,“太子该怎么做,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我努力做就是了,还容不得我稍稍在阿姐这里放肆那么一点点,”李川抬手掐了指尖一小截,“一点点吗?”

李蓉本想多说他两句,但是又想起上一世来。

她上一世便总是骂着他,提点他,鲜少夸赞他,听他说点什么。

于是继续教育他的话到嘴边,李蓉又停下来,李川浑然不觉李蓉的情绪变化,只是撑着下巴想着道:“方才那么好的机会,阿姐你怎么不一口应下来?”

“此刻应下来,扳倒一个柔妃简单,”李蓉听李川的话,轻声道,“可日后对付这批人,又麻烦了。如今他们与柔妃斗得厉害,为了要我的帮助,自然会愿意牺牲一些东西,现在不谈条件,更待何时?”

“那阿姐打算谈什么条件?”

“川儿,世家和皇帝的关系,不是你压着他,就是他压着你。”李蓉转着手里的叶子牌,摸着上面的花纹,漫声道,“所以你要记着,咱们永远不会求世家,都是世家求着我们。他们求我们,才会低头。否则他们就是永远训不好的野马。”

李川静静听着,似是在想什么。李蓉转头瞧他,见他发愣,不免问:“你在想什么?”

李川回了神,笑起来:“没什么,就觉得姐你说得对。”

“你似乎有心事。”李蓉对李川再熟悉不过,他哪里会无缘无故发呆这么久?

李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就是想到一些不可能的事。”

“什么?”李蓉有些好奇,李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我就是随便想想,真的没多想什么。”

“你说吧,”李蓉见李川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铺陈,直接道,“我不会多想。”

得了这话,李川舒了口气:“阿姐,我就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都变得像父皇母后一样怎么办?”

李蓉愣了愣,李川为难出声:“阿姐,如果我当了皇帝,总有一日……你也会是这些世家的。”

李蓉没说话,她静静看着李川。

李川在政治上,有时显得很天真,但有时又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如果她真的只是十九岁,听见李川的话,她会觉得李川傻气,怎么会有这么一天。

可她走过那么多年雨雪风霜,她手里掌握过权势,知道手握权势后所带来的致命吸引,她便只觉得,李川也算大智若愚,有些过于早慧了。

“阿姐?”李川见李蓉不答话,有些担忧,李蓉苦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来,有些疲惫道:“到那时候,问怎么办的,应当就是我了。”

“毕竟,”李蓉敛神提裙上了台阶,“父皇是不会问怎么办的。”

李明那样的人,有太明确的目标,废太子,废上官氏,收归权力,他不需要问怎么办,他只需要有足够的寿命,让他不断执行。

“行了,”李蓉一想到上一世,便觉得疲惫,摆了摆手道:“回去吧,我去午歇了。”

各家将李蓉的消息传了回去,连夜商议了许久。

李蓉倒也不着急,她一面看着各地传回来的消息,一面让上官雅暗中收集着柔妃在督查司各种证据。

九月初,李明在大殿上当场晕了过去,柔妃亲自送着李明回寝宫,悉心照看。

等李明病好起来,也不知道是李明的意思,还是柔妃自己的意思,柔妃竟然当众提出要做税改!

大夏之中,凡世家土地、仆佣,均不必纳税,也不会纳入征兵之列。这样的税收制度,是世家繁盛的根基。

有了钱,才可以养人。

为了逃避征兵,许多人甚至会主动给世家钱财,依附于世家。

这样一来,世家就拥有数量堪称军队的家仆,也有了盘踞一方的实力。

如果说科举制度是断了世家通过政治掠取扩大自己实力的路,那柔妃提出的税改,就是在断世家的根。

这消息是裴文宣给李蓉的,李蓉同他下着棋,听着裴文宣说这些,等裴文宣说完,李蓉叹了口气:“看来父皇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如今……毕竟是第二年了。”

裴文宣声音很轻:“再拖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柔妃急了。”李蓉将棋子捻在指尖搓弄,神色平和,“她必须做点什么,获得更多的权力,博得父皇的欢心,在父皇驾崩之前,将肃王的太子位定下来。定不下来,日后肃王再想登基,那就是谋反。”

“师出无名,无人响应,就算有萧肃的军队,怕也要栽。”

“如今朝廷里的人想要扳倒柔妃,有两个方法。”

裴文宣抬眼看向李蓉:“要么,直接动手。”

“可谁都不想当出头鸟,”李蓉微笑,“逆君这个名声,他们不想背。”

“要么,就藏在暗处,请殿下动手。”

裴文宣端详着李蓉:“可殿下要的东西,他们会给吗?”

李蓉笑而不语,烛火微烁,落在李蓉漂亮的眼里,裴文宣抬眼注视了片刻,眸色渐深。

他爱这样的李蓉。

带了几分狐狸的狡黠灵动,又带着猫一般的高贵优雅。

“温水煮青蛙,”李蓉慢慢道,“想不知不觉抽垮一栋房子,得从抽钉子开始。”

“当年我为什么不同意川儿做事的风格,就是因为太过刚烈,”李蓉抬手将棋子落在棋盘上,“扰得动荡不安,若不是他后来早早去修仙问药,大夏就完在他手里了。”

“殿下是细水长流,太子殿下是先给猛药再慢慢调养,倒也都是方法。”

裴文宣轻声说着,李蓉抬眼看他:“听你的说法,你倒也很是欣赏他咯?”

裴文宣的话,心上一紧,便知自己命悬一线。

但他故作无事,温和道:“殿下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

李蓉将棋子往棋盒一扔,抬手搭在椅背上,靠着椅背,看裴文宣绞尽脑汁拍马屁:“只是如殿下这般雄才伟略,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想到常人所不能想的人毕竟太少。太子殿下做的不错,但殿下若为陛下,那就是圣君。”

李蓉听到这话,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要回话,就听外面传来唤声:“殿下,有许多大人来了。”

李蓉转头看了裴文宣一眼,两人目光一对视,裴文宣便站起身,去取了袍子,给站起来的李蓉披上。

“蛙来了,”裴文宣将衣服搭在李蓉肩头,轻声道,“殿下去加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