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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什么时候了, 地里一堆活儿等着人干呢,老大儿子还躺在床上睡觉,你是要累死你老子娘, 累死你几个兄弟吗,没心肝的东西!”

“还装没听见呢, 是不是一定要你老娘进你那屋把你拖出来!二娘,去,你把你爹给我叫起来!”

耳边是又细又尖的女声, 宿傲白觉得脑袋好像炸裂一般疼痛, 一部分是因为女人尖利的叫骂声, 还有一部分是现在这具身体本身的病痛。

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火炉中,整个身体都在被烈火炙烤,脑袋胀痛,好像有锤子在不停地捶打一样。

宿傲白想要动弹身体, 可惜身子很沉,犹如遇到了鬼压床,努力想要睁开眼, 最终也只能睁开一条缝隙,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

有一道瘦瘦小小的影子打开门进来,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没一会儿,孤傲白感受到额头好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了。

触感很糙,有些扎人。

“奶, 我爹身子好烫,烧迷糊了!”

很快的, 那个冰凉粗糙的东西收了回去, 然后是一阵细细弱弱却很急促的年幼女声。

听这段对话的内容, 刚刚进来的是他的女儿,刚刚他感受到的那个略凉,又有些粗糙的可能是这个小女娃的手,但是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会拥有这般粗糙的肌肤呢?

还有外面叫骂的那个女人,对方应该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可从刚刚尖利的叫骂声来看,还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烧了?”

外头咋咋呼呼又发出一阵怪叫,接着宿傲白听到耳边传来几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宿傲白已经连睁开一条眼缝的力气都没有了。

依稀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

“坏了,老二烧地有些厉害,人都烧迷糊了,肯定是昨天冒雨补房顶的时候受了风寒,老大,你赶紧去把李大夫请来。”

一声沉稳的男声。

“钱多烧的慌啊,家里一堆大的小的张嘴等饭吃呢,老二身子骨壮,躺一会儿就好了,请什么大夫,家里掏不出半个铜板了。”

尖利的女声又咋呼起来了。

“修个屋顶都能冻着,废物点心,一天天的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净给我找事,老大你别听你爹爹,你们都下地去吧,等会儿我去摘点草药回来给他煮一锅热汤药灌下去就没事了。”

女人的态度相当强硬。

“去去去,全都干活去。”

又是一阵推搡的声音,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远。

“地里的活还多着呢,生病都不知道挑一个好时候……”

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轻,宿傲白彻底昏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宿傲白被强硬灌进嘴里的汤汁给臭醒了。

又酸,又苦,又涩,好像是用小脚老太太穿了几年的裹脚布熬出来的汤汁一样,那味道,足以把一个死人唤醒,宿傲白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那个给自己灌汤的人,然后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将刚刚被灌进去的药水给吐出来。

可直到连胃酸都快吐干了,那股味道还弥漫在舌苔鼻腔里,这种滋味无法形容。

“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好心给你熬药你还动手打我这个老太婆,真该叫村里那些夸你好,夸你老实的人来看看,你这个小畜生多么忤逆不孝!”

宿李氏被推到在地上,尾椎骨的疼痛让她那张本就刻薄的面孔越发狰狞扭曲了。

“奶,我爹他、他不是有意的。”

角落里站着一个瘦小瑟缩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黑瘦黑瘦的,像一根火柴棍上支棱着一个大头,说话的声音也跟蚊子叫似的,不仔细听压根就听不清楚。

“行了,一个个装的一副我多对不起你们一样,大的是,小的也是,丧着一张脸家里的福气都被你们爷俩吓跑了,看我辛辛苦苦弄来的草药,全都被糟蹋了,哼,还推老娘,既然都醒来能扣喉咙了,可见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儿就给我下地去!”

刻薄的老太婆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瞪了眼炕上还不在不断干呕的继子,又看了眼畏畏缩缩,天生衰相的二孙女,甩了甩手,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在那个骂骂咧咧的老太太离开后,房间里瞬间就变得安静了,宿二娘瘦小的身子贴在墙壁上,因为干瘦显得越发凸出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那个男人。

“二娘,过来!”

宿傲白嫌弃地用手背抹了抹嘴,然后冲着那个小女孩招了招手。

在昏迷的时候,他已经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个类似古代封建王朝,却不存在于他那些记忆里的架空朝代。

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是这具身体的继母,原身一家尚未分家,是一个人丁比较兴旺的家族。

现在的当家人是原身的父亲宿奎山,宿奎山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媳妇宿刘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宿有田,次子也就是原身宿有牛。

在原身两岁那年,宿刘氏生了一场重病,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然后在第二年,宿奎山就在媒婆的牵线搭桥下又续娶了邻村因为给爹娘守孝拖到二十二岁还没嫁人的李氏兰花,也就是刚刚那个刻薄的婆娘。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一点在原身身上体现的特别淋漓尽致,老大宿有田还好一些,毕竟是长子,在农家人普遍都重视老大的情况下,宿有田有亲爹和其他宿氏宗族的长辈看护着,而且李氏嫁进来的时候,宿有田已经五岁了,稍微懂点事,且口齿清晰,李氏也不敢背着宿奎山太过欺负他。

相比之下原身就可怜了,亲娘过世的时候他的年纪尚小,稍微懂事点的时候,以为李氏就是他的亲娘,一度还对李氏十分孺慕。

而且在李氏嫁进来的第二年就怀上了,并且很快就生下了自己的儿子,上有长子,下有和继妻生的幼子,原身在这个家里彻底没了存在感。

那些年,李氏陆续给这个家里添了两个男丁,分别是老三宿有粮和老四宿有文。

据说老四出生的时候家门口来了一个讨水喝的道士,在喝完宿奎山让大儿媳妇给他倒的那碗水后,老道掐着手指一算,笑眯眯地对宿奎山说他们家红光冲天,家里注定要出一个能人,将来贵不可言。

在老道走后没多久,就听李氏惨叫一声,紧接着是婴儿的娃娃啼哭。

宿奎山马上就想到了刚刚老道的那句话。

因为那个老道的这句话,宿有文也成了家里唯一一个念书的孩子。

宿家的条件本来还算宽裕,住着七间青砖灰瓦房,家里还有二十多亩地和一头老黄牛,要不然宿奎山也不会在第一个媳妇去世后立马就有媒婆上门给他说和,娶得第二个媳妇虽说年龄大了一些,可也还是黄花大姑娘。

可因为要供最小的儿子去书塾念书的缘故,家里这些年一直捉襟见肘,平日里清汤寡水的,年节的时候才能见到一点荤腥,就这,还得紧着家里地位比较高的人吃。

反正处于边缘化的原身这一房,从来也没尝过肉的味道。

原身大哥宿有田娶妻张氏,宿有田是个精明的,自己偷偷处了同村家里男丁特别多的姑娘,碍于这一点,李氏也不敢随随便便欺负大房,再加上宿有田是宿奎山看中的长子,大房的日子虽说可能也比不上李氏的亲儿子,但也算过得去。

这两口子这些年陆续生下了家里的长孙宿来宝,长孙女宿元娘,二孙子宿来金也出生在这一房。

占了家里最大的几个孙辈,长房在宿奎山心中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原身就不成了,他的性子沉闷,并不讨生父喜欢,再加上李氏从小给他洗脑,说他是自己这个后娘带大的,没有生恩也有养恩,所以他要是不孝,就要被天打雷劈。

在这个家里,原身就和那头老黄牛一样好使,干着最累最多的活儿,却是这个家里谁都看不上的人。

等到了娶媳妇的年纪,爹和后娘没一个想着给他张罗,最后还是亲娘刘家那边看不下去了,主动找到了宿奎山,把刘家的一个姑娘嫁给了原身,表兄表妹,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刘家没要彩礼,李氏高高兴兴地答应,可等这个媳妇真的嫁进来,李氏又嫌弃她是她男人前头那家的姑娘,觉得刘家别有用心,塞一个姑娘回来,让她男人一看到这个儿媳妇,就想起前头早死的婆娘。

于是四个媳妇里,小刘氏也成了最受气的。

和原身一样,她同样会被李氏安排各种各样的活儿,怀胎的时候也没闲着,最后在烧完猪食准备去喂猪的时候滑了一跤,八个月早产,拼死生下了一个闺女后下身淋漓不止,挣扎了两天最后还是去了。

李氏怕外人议论她这个后婆婆刻薄,就对外放出风声,说这个二孙女八字不好,生来克母。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里大多数孩子都被爹娘勒令不准和二房的这个丧门星一块玩耍,也因为周围人的排斥,宿二娘养成了一副怯弱的性子,和原身一样,不知道反抗,只会闷头干活。

三房的宿有粮是个又懒又馋的性子,每天想着法的逃避干活这件事,李氏虽然最疼小儿子,可也拿自己这个亲儿子没办法,更何况宿有粮娶得还是她娘家的姑娘。

可能是为了和刘家别苗头,在刘家将小刘氏嫁给原身的第二年,李氏就给自己的老三聘来了李家的姑娘,这又是儿媳妇,又是嫡亲的侄女,李氏也不舍得苛责。

这小李氏和宿有粮不愧是天生一对,都是又懒又馋的性子,特别是在李氏生下闺女宿福宝后,更是懒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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