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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孽啊,早知道花了那么多银子都治不好喻童生的病,当初还不如省下那点钱留给活着的人呢。”

“是说啊,可谁叫喻娘子死心眼,一颗心全在她男人身上呢。”

小奚村的村民聚集在喻家院子里,小声议论着这家人的事,此时喻家院子外和房檐下已经挂上了白灯笼,显示这家刚刚才死了人。

这家的男主人喻复才是个读书人,不过那是他自诩的,村里人并不认可他读书人的身份,毕竟这个男人念了二十多年的书依旧只是个童生,还因为执意念书害的爹娘砸锅卖铁,妻子儿女当牛做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种男人,怎么会让人高看一眼呢。

村里人觉得对方就是一个祸害,死了反倒能让活人喘口气,但显然有一个人不那么想,那就是喻娘子,喻复才的妻子。

去年喻复才踌躇满志参加县试,谁知再次名落孙山,原本只是略感风寒的喻复才直接倒下,渐渐演变成了要命的痨病。

喻家原本也是村里的殷实人家,家里有良田二十亩,还养着一头老黄牛,喻家二老也是勤恳的人,几十年间攒下了丰厚家底,可谁让他们一心想要依靠这个儿子改换门庭,谁让这个儿子并不是读书的料却长了颗读书的心,自喻复才开始念书以来,每年家里都得十几两二十几两地往里头砸银子,到后来,喻家二老都有些吃不消了,可偏偏拗不过这个独子,只能变卖家里的良田供他念书。

喻家二老死后,喻复才成了喻家的当家人,更加没人能管他了。

这几年,喻家的良田已经被卖地七七八八了,喻娘子为了多挣点银子,怀孩子做月子的时候都得做绣活,明明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熬成了三四十岁的妇人,跟养尊处优只需要念书的喻复才站在一块,就像是母子一般。

去年喻复才得了痨病,身边的人都劝她别给她男人治病了,毕竟这是一个富贵病,治不好不说,还得用名贵的药材养着,喻家已经没什么家底了,而她和喻复才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喻俨和三岁的女儿喻芜。

喻复才死了,靠着喻娘子精湛的绣活也能养活两个孩子,但要是执着给喻复才治病,恐怕再多钱都不够往里填的,到时候喻娘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可惜啊,喻娘子想不穿,她被她那个迂腐的爹给教傻了,只记得出嫁从夫,女人以夫为天,以夫为纲,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和孩子想过。

就这样,喻家剩下那点家产变买光了,老黄牛也被邻村一户人家买走,拖了一年半载,今天早上,喻复才还是死了。

村里人也是听到了喻娘子的哭声赶过来的,大伙儿帮着收拾了一下院子,挂上了丧幡,刚刚喻娘子说要给喻复才换寿衣,原本呆在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

大伙儿轻声聊着,生怕屋里的喻娘子听见。

“可惜了喻俨和喻芜这两个孩子了。”

一个矮胖的女人指了指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孩子,惋惜地说道。

喻俨今年五岁,这个年纪搁乡下也是个孩子,正是漫山遍野撒泼,人嫌狗憎的年纪,可身量不大的喻俨却早早拥有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这会儿将妹妹牢牢搂着,站在院子的角落中。

喻家的银子全都用来给喻复才看病买药了,稍微还算拿得出手的衣服都被喻娘子拿去卖了,喻俨的衣服本就是大人不能穿的破衣服改小的,拢共几件重复浆洗,早已经破破烂烂,满是补丁。

喻娘子一颗心扑在丈夫身上,喻俨四岁的时候就会缝补衣服,这是他从母亲喻娘子那儿学来的,为了给喻复才看病,那个女人总是早起贪黑做着绣活,没有多余的经历照顾一双儿女,天气冷的时候,带着破洞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寒风,喻俨就站在那个女人边上偷学,然后自己给自己和妹妹缝补衣裳。

一开始的时候,喻俨的动作不熟练,手指上扎了很多针眼,现在开始上手了,除了针脚比较粗糙外,已经能够很好的缝补衣服上的破口。

喻俨长得是真好,清俊的眉眼,瓷白的肌肤,就像是观音庙里的仙童一般,即便穿着寒酸也不能掩盖从内到外透露出来的清凌气质,这一点随了他亲爹,喻复才要不是有那样一张出众的面皮,喻娘子恐怕也不会对他那样死心塌地,甚至为了他忽略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被喻俨搂着的小丫头是他的妹妹喻芜,当年生这个丫头的时候,喻娘子吃了不少苦头。

那时候正逢喻复才科考前夕,他不知从哪儿听来临县的文曲星庙特别灵验,硬是逼着当时怀胎八月的喻娘子和他一同去庙里参拜。

也是喻复才夫妇运气不好,那天正好有一伙儿流匪逃窜至临县,一路打砸抢烧冲到文曲星庙,幸好当天庙里有贵人出没,贵人身边的护卫在一番殊死搏斗后将那些悍匪全数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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