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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家门

丁家大宅此时就像是半年前为丁庭训风光大葬的时候,大门洞开,从门外到门里到处扔的都是纸钱、白幡。丁家因为要搬往京城,所以那些拖家带口不愿离开故乡的长工、仆佣遣散的都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人都是愿意随着东家搬离故土的,这些人为数不多,现在也都去了第二进院落。

所以大门敞开,丁承宗、杨浩等人长趋直入时,竟连一个应门的人都没有。昔日霸州第一豪富丁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情,丁承宗虽从杨浩口中对丁家目前的情形已有所了解,亲眼见到这般破败景像,还是禁不住脸色阴郁的可怕。

二进院落里,陆氏族人群情激昂,有人克制不住,已经动手打砸起来,丁家两个主事人丁承业和雁九都不在,丁少夫人本就是陆家人,骤闻父亲气病而死,心中又愧又恨,已是哭的死去活来,可是只有兰儿一人扶着她连声解劝,不独丁家的人没有几个上前安慰,陆家的人看她的眼光更是令人生寒。

就在这时,丁承宗和杨浩已然到了二进院落,一见到处都是丁陆两家推推搡搡、互相叫骂的庄丁,陆家四兄弟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站在厅中高声叫骂,杨浩立即高喝一声:“统统住手!”

嘈杂之中,这一声喝异常响亮,众人纷纷向喝声处望来,只见三个大汉立在阶下,中间一个儒雅一些,两边站着的却是极魁梧的大汉,各自腰佩短刀,狞眉厉目,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只是稍稍一怔,丁府的家人便认出了杨浩的身份,他们面露惊容,窃窃私语一语,确定自己不是认错了人,嗡嗡议论之声骤然喧嚣而起。杨浩冷冷一瞥,带着两个侍卫向旁边一闪,后面被两个大汉推着的藤椅露了出来,丁承宗脸色铁青地坐在椅上。

这一下整个二进院落“轰”地一下炸了开来,丁承宗是陆家的姑爷,陆家带来的这些人大部分也都认识他,一见是他,而且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双目直欲喷火,许多人便不由自主惊叫起来:“是大少爷!大少爷醒啦,大少爷醒啦!”

“天呐,是姑爷!姑爷醒过来了。”

两个大汉一手按刀,一手推着加了木轮的藤椅缓缓向前行去,丁陆两家的人不由自主地便退往左右,给他闪开了一条道路。

陆家四兄弟见久已沉睡不醒的丁承宗竟然醒了过来,心中也十分意外。说起来,这四兄弟是陆湘舞的兄弟,对这个姐夫、妹婿,他们还是从心底里敬重的。这半年来,他晕迷不醒,丁家坑害陆家的事与他全不相干。

再者,他们现在虽恨极了陆湘舞,可是这位丁少夫人毕竟是他们陆家的人,以前他们不曾听说陆湘舞的什么闲言碎语,但是丁庭训身死、丁承宗昏迷之后,丁承宗成了丁家的主事人,两人之间往来便不再那般小心,风声渐渐传了出去,除了枯守王下庄,根本不与他人往来的丁玉落及几个忠心家人还不知情外,十里八乡已秘密传开。陆家的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对这位姑爷不免有些羞惭的心理,是以一见他来,那些张狂的模样便收敛了许多。

陆湘舞哭伏于地,一旁兰儿连拉带劝也不起作用,就这当口,杨浩一声大喝,整个院落里乱哄哄的场面顿时一静,陆湘舞也不知是丁承业闻讯赶回还是雁九到了,只是伏地痛哭也不抬头,心中只是自怜自伤,两耳不闻身外之事。

待到丁承宗被两个佩刀大汉抬上厅中,四下里静寂的可怕,她才泪眼迷离,诧然抬头。这一眼望去,陆湘舞整个人都惊呆了,一股寒意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两个大汉抬着丁承宗踏进厅中,转身将他放下,自始至终,丁承宗都没有向哭伏在厅中的她看上一眼。陆湘舞直勾勾地看着丁承宗,就连杨浩站在丁承宗旁边她也没有看见。

藤椅落定,丁承宗目光缓缓向厅外站着的人群一扫,沉声说道:“我,已经醒了。”

整个院落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弹。

丁承宗又道:“我既然醒了,这个家,就还是我做主!”

整个院落里的人还是一言不发,他身后匍匐于地的陆湘舞体如筛糠,紧紧攥着同样脸上变色的兰儿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子只站起一半,便觉眼前一黑,一下子昏厥了过去,软软的滑向地面,兰儿一把没扯住,急唤道:“少夫人,少夫人……?”

丁承宗对背后的动静恍若未闻,只是沉声说道:“谁有什么事,跟我说。想把我丁家视若无物,不成。陆家四位公子,请入厅就坐,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谈。其他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

丁承宗双腿已断,胡须也渐渐凋落,脸颊削瘦苍白,身子极是羸弱,可他沉声一喝,自有一种气度,那院落中的丁氏家人下意识地便往外退去,陆家那些披麻带孝的族人、亲人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做高声。

陆家大少爷听见丁承宗称呼他们是“陆家四位公子”,心中便是一沉,他飞快地扫了眼晕厥于地的陆湘舞,一摆手,让陆家的族人宗亲也都退出去,便向阶石上踏出两步,朗声说道:“这屋,我们就不进了。有些话,我们想跟丁少爷说说,还望丁少爷能为我陆家主持公道。”

丁承宗沉静地一点头,淡淡地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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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落听说陆员外病故,陆家人迁怒于丁家,如今陆家人披麻带孝地闯进丁家老宅哭闹不休,心也提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的家院被挟怒而来的陆家人已经折腾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大哥已经赶去,她又一向信任大哥的能力,真想抛下一切,立即赶回去看看。

转念想到被拘押在房中的丁承业,她的心中不免更加气愤,转身便向房中走去。那厢房倚墙而建,只有正面有门有窗,穆羽等人便将雁九和丁承业关在里面。方才小青赶来要穆羽去前厅时,众人都只注意了外面,谁想这片刻功夫里面两个本该同病相怜的人却起了内讧。此时重新向室内偷窥,却见雁九软软地俯在地上,丁承业呆呆坐在一旁,他们也知雁九受了重伤,还道他晕厥了过去。

丁玉落却不知他们另负有使命,有心进去责骂兄弟,又不想给他们这些外人听到,微一犹豫,便道:“小羽,可否让他们退开一些,我有话要与承业说。”

穆羽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自家大人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一想雁九现正晕厥,她再一进去,纵然醒着也不会与丁承业说什么隐私话儿,便答应下来,一摆手,让四名侍卫退开了些,又嘱咐道:“你自己小心。”

丁玉落点点头,举步进了厢房,一见丁承业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斥骂道:“丁承业,我丁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陆员外气病身故,陆家的人都闯到我丁家老宅兴师问罪去了,哥哥刚刚清醒,身体虚弱,还得出头去给你这混帐东西收拾烂摊子。”

她怒不可遏,还待痛骂一番,丁承业却扑到他的脚下哀告起来,不由提心吊胆地问道:“你……你还做下了什么丑事?”此时她倒真是宁愿这个不成才的弟弟只是花天酒地、不务正气,生怕他又闯出什么弥天大祸了。

丁承业泣然道:“姐姐,弟弟自幼顽劣,好吃懒作、痞怠无行,一身纨绔习气,不独父亲责骂,姐姐也常常教训我。可是兄弟虽然不肖,却不敢做出什么悖天理、逆人伦的恶事来啊,这一切都是他……都是雁九那个奴才蛊惑挑唆,与兄弟全不相干呐。”

丁玉落正不知他们倒底干了什么,循声便问:“你们做了什么好事,说!”

丁承业一呆:“听她口气,仿佛所知有限,难道……大哥还未来得及把事情告诉她便回了大宅?”

这样一想,他更萌逃走的希望,同时把他的聪明伶俐发挥到了极致,换了一种说辞,惭然说道:“兄弟自知……自知罪无可恕,如此丑恶不堪的事,实在无颜说与姐姐知道。”说罢伏地大哭。

丁玉落鄙夷地呸了一声,斥道:“你做得出来,难道还说不出来吗?倒底是什么事,再不说来,休想我去管你。”

“我……我……”丁承业讷讷半晌,羞容满面地道:“姐姐,兄弟不肖,被雁九撺掇怂恿,与……与嫂嫂有了苟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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