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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我知道,这一去将有多少艰难,如今我是见不得光的身份,没有宋国为我撑腰,没有数百虎贲誓死护卫,没有人迎来送往。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旦到了上京,我想见到皇宫中的她通个消息让她知道我来了都是千难万难的事,更不用说带她回来了。所以,我虽然恨不得插翅飞到上京去,但是我绝不会莽撞行事。”

他顿了顿,又道:“这几天功夫我会好好盘算一下,想一个万全之策,再过几日,等金陵风平浪静,咱们便启程离开,我和你们先去少华山。”

唐焰焰轻哼道:“我们能自己寻来,难道就能自己回去,还要陪我们回少华山?你呀……你的一颗心现在都长了草,还有那个心思么?”

杨浩柔声道:“美人恩重,岂敢再负?你们为我抛弃富贵、洗尽荣华,杨浩心中岂无感念,再者,如何救冬儿回来,我现在还毫无主意,总要一路行去,慢慢筹划。待有了计议,我便带几个熟悉契丹语的护卫,出潼关北上河东路,自代州出雁门关,从那里潜赴契丹,路途倒也便利。”

娃儿问道:“那……玉落怎么安排?”

杨浩沉默片刻,说道:“她一个女孩儿家,虽说走南闯北,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可是要她独自上路我还真是叫人放心不下,到时候我派两个人护送她去芦州吧。”

杨浩话音刚落,身旁便传来低低啜泣之声,扭头一看,杨浩不禁奇道:“焰焰,你哭什么?”

唐焰焰忽然扑进他的怀中,呜呜哭泣道:“你做什么,我都由得你,可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傻丫头,我还没走呢,这就说起不吉利的话了?”

杨浩又好气又好笑,可是看到唐焰焰抱紧了他的腰,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的模样,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手轻轻抬起,抚摸着焰焰光滑柔顺的头发,他什么都没有说,充溢于胸怀的,只有深深的感动……

三人依偎着回了房间,矮墙之下,悄悄站起一个人影,痴痴地望着他们窗口亮起的灯光,久久不作一语。

天亮了,虽然材料有限,但是娃娃巧施妙手,还是料理出了几道可口开胃的小菜,煮了一锅香浓的米粥,杨浩本想等着玉落起来一起用膳,可是候了良久还不见她起身,娃娃便去她房中唤她,片刻功夫,娃娃便惊叫道:“官人,玉落走了。”

“什么?”杨浩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出屋向玉落房中赶去,娃娃迎出门来,急急说道:“官人,玉落走了,这是玉落留下的信。”

杨浩接过来一看,只见封皮上写着“二哥亲启”,他不急着拆信,匆匆赶到丁玉落房中一看,果然被褥整齐,房中空无一人,这才启开信仔细读了起来:“二哥,二嫂是被那个畜牲坑害才流落异乡的,他之行恶,未尝不是丁家上下纵容所酿的恶果,玉落身为丁家的人,亦难辞其咎。二哥此去上京,以身涉险,妹何忍置身事外?

为了追杀那个畜牲,妹妹曾在上京逗留多日,对那里很熟悉,往返的道路也很了解。而且妹子是女儿身,此去上京,一旦打听到二嫂的消息,也方便接近她。妹妹先赴上京,预先探路,则成功希望可增几分,若玉落能先与二嫂相会,更可预做绸缪。

二哥且护送家眷离开金陵,再行赶往上京与妹子会合便是。妹子前番去上京,曾在上京福字客栈住宿,待二哥赶到,可与妹子在此汇合。玉落,顿首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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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皇宫,集英殿。

朝中文武济济一堂,吵得不可开交。

今日文武重臣汇聚一堂,争论的是一件极重要的大事:打谁。

大宋磨刀霍霍,准备一鼓作气,再开疆土,可是向南还是向北,又成了朝臣们争执不下的话题。

此时杨浩身死契丹使节之手、契丹使节亦遭横死的消息已经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唐国内史馆精心编撰的江南山河地理图,随图焦寺丞还附以杨浩所述的说明,据此可以分析判断江南各地驻军的位置及其兵力多寡。

与此同时,契丹那边的细作也传来消息,庆王谋反,兵围上京,萧拓智、韩德让等十余名重要将领和文臣在兵变中身死,耶律休哥带伤巡城约束兵马,契丹皇帝耶律贤在次日清晨曾登城亮相安定民心,此后再不见他露面,市井间纷纷传言皇帝已然驾崩,不过耶律贤一向病弱,朝政素来都是皇后掌持,所以朝政倒未见荒废。

萧皇后已下密诏数十道,由人突围去搬救兵,各地各族各部落,如今各有所附,勤王兵马络绎不绝,而以白甘部为首的十余个大部落同样对庆王的檄书誓死响应,起兵赶往上京,群情汹汹,大战一触即发。

一俟得了这个消息,赵匡胤欣喜若狂,朝中武将曹彬、党进、呼延赞等人皆认为此乃天赐机,正逢契丹内乱,应该起兵北伐,以擅杀宋使的罪名讨伐契丹,一举夺回幽云十六州这等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至于唐国,实不足惧,随时可以发兵灭之。

而以卢多逊、薛居正、吕馀庆等人为首的文臣则一致认为,先南后北平定天下,是大宋立国之初就定下的国策,许多年来,朝廷诸多安排、兵马部署、兵士演练、粮草供给……尽皆为此而准备,不可仓促改弦更张。

两派争执不下,党进腆着肚子,大声咆哮道:“你们这些穷措大,懂得什么打仗的事来,唐国若要取之,随时可以下手,然北伐契丹却不是易事,彼国兵力、战力,皆不逊我国,如此好机会怎可不用,趁他病要他命,才是道理。”

卢多逊道:“党将军此言差矣,且不说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如今对上京之乱视而不见,正对我宋国严阵以待,而且如今正是天寒地冻时节、冬衣、粮草、车马运输这些事情如何解决?党将军头脑一热就想北伐,契丹人是那么容易就能击败的么?一旦战事胶着,我兵马困顿于北,那时再难回头了,如果唐国趁机作乱,又该如何?”

党进瞪起眼睛,把双手一摊道:“前怕狼,后怕虎,那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呼延赞忙道:“诸位大人,庆王或可利用?如果咱们派人与他接洽,以扶其上位为条件,他会不会与我宋国合作。如今萧皇后坐镇上京,上京不乱,勤王之师源源不断,我看庆王很难得手。如果我们能说服他调动兵马转攻幽云十六州,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夺取幽云对抗上京,则耶律斜轸亦不足虑。如果庆王据幽云而抗上京,嘿嘿……”

薛居正反驳道:“庆王就是那么好唬弄的么?再者说,这一来一往,待到议盟已定,那要到什么时候了,恐怕时机早已错过。我大宋为平唐一战,早已筹措良久,南征各处要隘均有蓄积粮草,今又得了江南山河地理图,对其各处驻兵了如指掌,正可藉此南征,一统中原,解除了后顾之忧,那时精心准备方始北伐,才是稳妥之计,否则一旦唐国参战,两面开战,我宋国必大伤元气。”

赵匡胤听着两派人马争执不下,见晋王站立班中久久不发一语,便道:“晋王对此有何看法?”

赵光义步履从容地出班站定,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如果此时决伐,实为投机,诸种准备不足,在此严寒季节,北国冰天雪地,辎重难以接续,一旦我军被切断后路,则后果堪虞。耶律斜轸一代名将,他坐镇南院,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在没有充份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战太过行险,况且蜀地如今有人作乱,闽南新附,唐国未尝没有反叛之心,是以臣以为,宜南……不宜北。”

赵匡胤微微一笑:“庆王若回师伐幽云,会不虑及他背后的萧皇后么?南有耶律斜轸、北有萧皇后,庆王夹在中间能济得了甚么事?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尽快攻克上京,把萧皇掌握在手中,方可鼎定大局,还有一点,你们没有想到,朕若北伐,有没有可能反而促成了北人和解一致对外?”

他扫视群臣,见群臣静静侍立,有人已面露恍然之色,又道:“契丹皇帝久不露面,生死不知。如果他已经死了,萧后秘不发丧怎么办?萧绰无后,若皇帝已死,朕再发兵北伐,内忧外患之下,她会不会与庆王媾和?至于与庆王联络……”

赵匡胤微微一晒,不屑地道:“朕岂肯与一乱臣贼子苟且!”

赵光义抢前一步道:“陛下英明!”

卢多逊等人纷纷拱揖称赏,赵匡胤笑望党进、曹彬等人一眼,说道:“尔等一力主张北伐,不是因为幽云易得,恰恰是因为北人并非易与,你们心存忌惮,所以一见机会才不肯放过。正因如此,朕更不会仓促冒进。”

他冷冷一笑,傲然道:“北国么,待中原一统,朕会御驾亲征,北人虽然了得,朕的蟠龙棍,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自御座上微微向前倾身,沉声说道:“朕意,先取唐国,一统中原。诸位爱卿,谁可统兵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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