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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钱王就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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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就要回吴越了,一俟送走了他,我马上就可以以大鸿胪的身份致仕。一旦致仕,我就不必在京里虚应其事地再候些时日了,反正不管只住一天,还是再住一年,只要我回西北,都是捅了马蜂窝。

面子也好,里子也罢,都是有实力人家才给你。凭我的实力,固然不足以与赵老大这条粗腿较量,可是至少也能让他忌惮三分。面子,如今我给他赵老大了,他总不能不给我一点里子。他要真是一条路也不给我走,说不得,我只好亮出和契丹的关系,来震一震他这只大老虎了。”

杨浩一路走一路想,心中竟涌起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赵匡胤、萧燕燕,这都是他原本遥不可及的人物,哪怕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中的一份子,他的天地最初只有丁家大院那么一角天地,让他小心翼翼地去应对的人物,只不过是柳十一、雁九那样的豪门家奴。

现如今,他正一步步踏向世界的巅峰,与赵匡胤、萧燕燕这样的千古风流人物比肩而立,指点江山,笑傲风流,似雁九一般的角色,如今已渐渐成为他脚下的一只蝼蚁。

杨浩回到府中,听说冬儿、玉落、妙妙正陪李煜、小周后在一笑楼中游赏春花,不由欣然一笑,便也转身出了府,往“如雪坊”走去。

如雪坊被围在千金一笑楼中间,原本的院墙拆掉,在原有园林的基础上增植了许多花草,胜日寻芳,别具风彩。

杨浩虽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汴梁了,可是接近李煜夫妇的想法并没有改变,他不会忘记“烛光斧影”的故事。如今因为他的插入,历史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可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贪心、人性,这些东西不变,有些东西就一定会发生,只不过是在时间、地点、方式上做一些改变。

如果赵二篡位成功了,那西北是否立即兵戈便至就很难预料了。自古得位不正者,都要迫不及待地建功立业,以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定,以大功业在史书中为他正名。隋炀帝如是、唐太宗如是、赵光义也不例外。

那时……李煜夫妇或许就会有大用处,如果可能,杨浩甚至不介意结交蜀、荆、湖、汉、尤其是柴氏后人,只可惜他与那些人一向没有交集,贸然往来,必然引人注意,不像李煜夫妇,彼此有过在唐国时的一段交情,尚不显得突兀,首要的,他当然是要保护好自己。

正值春暮,花林中落英缤纷,有的花开正艳,有的已是渐渐凋零,杨浩漫步林中,踏着一地红尘,不时向姗姗行来的青衣小婢问询一句,渐渐拐到了汴河边上。

汴水河边几株梨树如笼纱冠,白茫茫一片,前方河水滔滔,帆张如云。一阵风来,满树梨花飘落,绰约如雪。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怅立花树之下,面对悠悠而去的汴河水,黯然吟道。

“妙啊,真是绝妙好词!”

冬儿、玉落、妙妙,都是极具才学的女子,听了这样几句信口拈来,却极富艺术魅力的优美词句,不禁击节叫好,一个个妙眸之中荡漾起崇拜钦佩的神情。

小周后站在一旁,唇边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曾几何时,她的眸中何尝不是像眼前这几个女孩儿一样,把李煜敬若神明,眸中满是钦佩、崇拜,还比她们多了一份浓浓的情意,深深的爱慕。

可是现在再听到这样动人的词句,她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只有深深的厌恶。她现在想的是:家里的仆从太多了,本不需要雇佣这么多人的,这个月的工钱又是好大一笔支出。夫君一日三餐仍要珍馐美馔,还得再典当些东西才行;夫君好饮宴,款待客人要钱、府上养的歌伎舞女要钱,难道总是向杨左使商借?将来拿什么偿还给人家?

贫贱夫妻百事哀,整日要为柴米油盐醋茶发愁,小周后哪里还有昔日的浪漫情怀。当千娇百媚的容颜要敷上往日里瞧都不瞧一眼的劣质胭脂,当每日为了米缸里还剩多少米而精打细算,当每日都要捉襟见肘,为一个日渐没落,却无视现实,仍旧活在他自己的理想中的丈夫伤透脑筋的时候,还能保持最初的浪漫与温情吗?

岁月的风霜已将昔日的浪漫与美丽的幻想一点点消磨怠尽,很残酷,是吗?但是,这就是生活。浪漫的童话故事,主角一定是王子和公主。今时今日的小周后,从丈夫口中听到这样的词句,只会生起深深的反感,她宁愿自己的男人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人的生计前程,可以在他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进行下去,而不是一个只会悲春伤秋,无病呻吟,反要靠他的娘子和儿子来撑起这个家。

“官人,时辰不早了,劳动杨夫人她们这么久,咱们也该回去了。”

虽见李煜游兴不减,小周后还是上前说道,恰在此时,只听一声清咳,杨浩自林中转了出来,微笑长揖道:“哈哈,李将军,原来你们在这儿,让杨某一番好找。”

李煜如今爵至侯爷,官至上将军,可是那个侯爷叫“违命侯”,不无羞辱之意,所以杨浩与李煜交往,向来只称他李将军,而不呼其侯爷。

杨浩既然来了,自然不容他再就此离去,两下里谈笑一番,杨浩便盛请邀他到百味楼中饮宴,李煜夫妇盛情难却,便随他行去。

堪堪将至百味楼,就见前面一个身材魁伟的男子,在一个花枝般风流的妙人儿陪同下缓步走来。

杨浩一见不由一怔,前边来的正是久不往来的赵光义和柳朵儿。

“坏了!”杨浩一下子想起了那幅《熙陵(赵光义)幸小周后图》,今天自己府上女眷邀请李煜夫妇游春,小周后可不比当日辞庙离国时一般头戴面纱,如今被赵光义迎面撞见,看到她的国色天香,一旦起了色心……,那我不间接成了拉皮条的?

杨浩急忙挣开左右搀扶着他的冬儿和妙妙,上前施礼,吸引赵光义的目光道:“下官杨浩,见过千岁。”

李煜见状忙也急忙趋前拜见,赵光义瞟了他们一眼,目光从水蜜桃儿般汁多味美,正值女性成熟妩媚年纪的小周后身上掠过,又从同样千娇百媚,只是比起小周后尚显青涩稚嫩的冬儿、玉落、妙妙身上闪过,神色平静,毫无异样。

杨浩暗自松了口气,又觉有些奇怪:“赵光义既能不顾令誉,强占小周后,自然是对她垂涎万分的,就算他如今是个王爷,不敢轻举妄动,若有好感,神色之中不该一点不表露出来,这是怎么……,赵二转了性了?”

赵光义目光落在杨浩拖着的瘸腿上,眉头不经意地一皱,神色更显冷漠,只微一颔首,淡淡应道:“李侯爷与大鸿胪也来赏春踏青么?”

李烛脸上一片赧红,讪讪应道:“是,下官蒙大鸿胪相邀,正欲赴百味楼饮宴一番,千岁若有闲暇,不妨……”

赵光义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刚刚饮过酒,已不克酒力了。你们自去吧,南衙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本王这就回去了。”

赵光义回首向朵儿展颜笑道:“柳大家请止步,本王这就告辞了。”

柳朵儿忙道:“朵儿恭送王爷。”

这时路旁抬过一顶小轿来,杨浩移目望去,微微便是一怔。今日赵光义既是到如雪坊中相见美人儿,饮宴娱乐,当然不会抬着开封府尹那顶八抬大轿,鸣锣开道,旗牌导引,乘一顶小轿事属寻常,可是……这样的私人饮宴,幽会的又是汴梁花魁,只带三两心腹佳人即可,而随那顶小轿来的青袍文士打扮的人,竟是如今南衙仓曹程德玄,这就有些奇怪了。堂堂朝廷命官,自无扮小厮的理由,要拍马屁也不必拍在这个地方呀。”

程德玄瞟了眼他拖着腿,肩膀一高一矮的模样,不屑地冷笑着,掀开轿帘,向赵光义躬身道:“王爷,请上轿。”

赵光义向李煜、杨浩微一颔首,弯腰登上了轿子。

“恭送千岁。”几人长揖施礼,看着赵光义的轿子吱呀吱呀地悠悠而去,柳朵儿偷偷瞟了杨浩一眼,轻咬薄唇,裣着羽袖,上前见礼道:“朵儿见过杨大人……”

杨浩望着赵光义离去的轿子仍在怔怔出神,充耳不闻,朵儿神情不免有些尴尬羞愤。

妙妙上前向她福礼道:“妙妙见过小姐。”

朵儿一侧身,冷颜说道:“不敢当。”

冬儿轻轻一拉杨浩衣袖,低声唤道:“官人。”

“嗯?啊!柳大家,失礼,失礼。”

杨浩醒过神来,连忙向她含笑一揖:“本官要陪李将军去楼中饮宴,少陪了。”

杨浩说完,便向李煜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向前走去。

柳朵儿身形欲动,终于抿着嘴唇站住,自后面看着杨浩拖着残腿一步一沉的模样,幽幽叹息一声,神情复杂地转身离去。

杨浩与李煜并肩坐在三楼雅座中,凭窗望去,左前方是皇宫,右前方是大相国寺,遥遥对峙的是樊楼,眼皮底下就是如雪的花海,开封美景尽收眼中。两侧是冬儿、小周后、玉落、妙妙,四个美人儿各擅胜场,各具气质,清风徐来,拂得她们衣带飘飞,犹如天上仙子。

李煜果然有诗人气质,酒至三旬,眺望开封盛景,不禁又词性大发,在冬儿、玉落、妙妙的喜悦催促中开始吟诗了,杨浩却持杯沉吟,充耳不闻,心中始终有些古怪的感觉,却不知症结出在哪里。

如今他马上就要离开汴梁了,诸事无不警惕小心,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自然格外上心,沉吟半晌,忽听冬儿、玉落她们击掌叫好,杨浩也没听清他吟的是什么,就举杯赞道:“好词,好词,来来来,请酒,请酒。”

李煜矜持地举起杯来,二人轻轻一碰,捧杯饮酒,杨浩大袖遮面,一杯酒刚刚沾到唇边,双眼突地张大,他想起那种不舒服的古怪感觉最初由何而来了。

从他离开午门,心里就始终觉得有点不自在,现在突地想起来,当时无意中一瞥,午门站岗的几名禁卫似乎不是平时的侍卫。

午门侍卫有三班,杨浩这几日接迎钱王,时时要进宫请命通报,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了,每次进宫那些侍卫都要验看腰牌的,多少都有些脸熟,可是今日所见的几个,并不是平时守门的几个卫兵,尤其是……其中有一个现在想起来,似乎该是南衙中人,当初他任火情院长时,领着一班喽啰满东京城拆房子,其中有一个班头儿,似乎就是站在午门前的那人。

这个班头儿,就像密密编织的网上一个小小的线头儿,顺着他向下探索下去,许多看似无疑的事情都牵连起来,在杨浩心中重现了它的脉络,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地跳入杨浩的脑海:“难道……大雪漫天夜发生的故事,要发生在这落英滨纷时?”

一阵风来,卷起梨花如雪。

杨浩如置心冰壶,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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