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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川脚下一顿,依然没回头:“怎么,这是命令?”

她眉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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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一蹙,冷笑:“你就当是。”

他不肯回头,她便快走几步,绕到他面前站定:“罪名给人安得干脆利落,安完了,也不给人解释的机会、申辩的权利,这就要午后问斩了?”

程亦川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脸“麻烦你说人话”的表情。

宋诗意深吸一口气,问:“教练怎么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诗意怒喝一声:“我问你教练怎么说!”

她那模样简直浩然正气、坦坦荡荡,叫程亦川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把别人干的事儿安在了她身上。

他冷笑:“怎么说?能怎么说?说我刚刚入队,没有半点规矩,不知道和队友好好相处,还当众斗殴——”

“当众斗殴,呵。”宋诗意也冷笑一声,破天荒冒了句粗鲁的话,“没说你单方面殴打队友,你他妈谢天谢地吧。”

程亦川一顿。

宋诗意才懒得给他说话的机会,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顿,这下总算轮到自己了:“知道什么叫逞能吗?匹夫之勇,有勇无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她仰头看着高自己一个头的少年。

“就你会打,是吧?就你身手了得,哪怕先动手的是卢金元,你也能毫发无伤把他揍得个鼻青脸肿?”

“我本来就——”

“你闭嘴。”宋诗意冷冰冰地说,“这么大的人了,你以为教练还会跟对待幼儿园小孩似的,一句一句盘问你们到底是谁挑事,谁打谁,谁先动手,谁理亏?”

程亦川表情微变。

“就算你说是卢金元故意拿汤泼你,你就有理了?你说他是故意的,他说他是无意的,你觉得教练凭什么信你?难不成你脸上写着诚实守信四个大字?”

“……”

“你知道要是没有那一拳,现场看上去是个什么状况吗?”

“……”

“呵,不说话,看来是脑子开窍了。”宋诗意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是挺能打的,自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站在那,倒是把挑事的揍得乱七八糟,鼻血都出来了。这事到了教练眼里,卢金元只要一口咬定他是无意中把汤洒你身上了,就会变成你抓着一个误会不放,得理不饶人,非把他打成那样。你知道要真成你单方面殴打队友,后果有多严重吗?”

“……”

“是,这地方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你进来了,拥有了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教练,更大的平台,可你凭什么以为一切都只会更好?既然好的更好了,凭什么坏的就不能更坏了?亏你还是本科生,高中没学过能量守恒?”

大抵是一口气说了不少花,气也消了一大半。

宋诗意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三年前,我隔壁宿舍的女生因为被人挤了名额,动手打伤了人,后来被对方咬着不放,说是要起诉她故意伤人。”

她停在了那里,程亦川终于开口:“……后来呢?”

“后来,队里为了息事宁人,不闹出更大风波,把她除名了。”

以被国家队除名的方式收场,注定了不会有别的地方收留她。她再也无法以运动员的身份登上赛场,此生都将告别运动生涯。

曾为理想不懈努力,整个青春就只与滑雪二字有关,再无其他。可因为年轻气盛,只图旦夕的舒坦就由着性子胡来,理想就此破灭,青春亦如是。

空气凝滞了一刹那。

宋诗意看着他,淡淡地说:“被排挤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明着打架、私底下互相掐的多了去了。程亦川,你经历得太少了。”

风继续吹,漫天白雪愈渐浓烈,大有白了少年头的趋势。

程亦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心里被人大刀阔斧劈了道天坑出来。

宋诗意好一阵没说话,就这么望着他。少年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有惊疑,有懊恼,有尴尬,有不甘。

离得近了,他那破皮的嘴唇也更加明显,下唇磕出两个小坑,还涂着可笑的红药水,鼻子也还红肿着——再好看的人弄成这样,也好看不起来了。

她长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明明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非得去多管这闲事?看看自己,如今腿伤在身,成绩平平,前途一片迷茫,到底哪来的闲心去搭理他?

何况他再蠢再冲动,品性又不坏,今日之事也没真闹出什么大乱子,顶多警告处理。就冲着他这天赋这成绩,教练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想多了都是泪。

宋诗意仰天长叹:“一定是这几天伙食太好,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她沧桑地摆摆手,“你还是回宿舍去吧,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转身往女队宿舍走,心情格外凄凉。

可程亦川没有动。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咒,一动不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雪还在下,仿佛不知疲倦。

此刻的他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才发现无数被忽略的细节——

那个离去的身影穿的黑色棉服,正是去年在日本吃拉面那一晚她穿的那件;

脚下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棉拖,边缘的颜色深浅不一,大抵已被路面的积雪浸湿;

袜子也没穿,脚踝光溜溜地裸/露在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脖子上光秃秃的,睡衣没有领,而棉衣的领口又太低,她模样可笑,边走边缩脖子。

……

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走得并不快,右脚似乎有点别扭,像是忍着疼,不敢太用力着地似的。

那个背影在雪夜里渐行渐远,可一口气却堵在了程亦川的心头,她走得越远,他的呼吸就越急促。

像是有人在心上拉了道口子,冬夜的风呼呼往里灌。

他艰难地握紧了手心,咬紧牙关,片刻后终于认命,倏地朝她走去。起先是快步走着,接着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变成了小跑。

宋诗意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茫然回头。

“程亦川?”她惊讶地开口。

下一秒,肩头忽地落下一件厚重的外套……大红色的滑雪服。

那人用力拉着领口,像是要把她完完全全罩在里头。

她惊疑不定,猛地后退一步:“干嘛,我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你还想勒死我?”

“……………………”

程亦川气急,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想骂娘,片刻后,又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起初是很隐忍的笑,到后来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干脆在原地大笑,轻快而张狂。

宋诗意莫名其妙看着他:“我说,你该不是气疯了吧?还是被卢金元一拳打傻了?”

他没理会她的取笑,只是抬手,用力揉了揉有些发热的眼眶,叫了声:“师姐。”

“诶?”她睁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是这雪夜里唯一的星,独一无二,灼灼闪耀。

程亦川笑了,仿佛如释重负,眼睛里又渐渐有了第一次在日本见面时那种光采。

他定睛看着她,咧嘴一笑,又叫一声:“师姐。”

不同于以往,不只是一个关乎辈分的称呼,这一晚的师姐二字,他叫得心悦诚服。

“你神经病啊,大晚上不回去睡觉,一个劲叫我干嘛?”宋诗意被他弄得毛骨悚然,干脆一个爆栗砸在他脑门上,“滚回去睡觉。”

哪知道少年不说话,一路沿着林荫道跑了回去,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笑容灿烂地冲她再叫一声:“师姐!”

“…………………………”

神经病!!!!

宋诗意气得牙痒痒,抬手冲他一比,示意再搞我我揍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宿舍大门。

走了几步,低头一看,一拍脑门儿。

那家伙的衣服!

她猛地回头,可林荫道上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她拎着衣服,翻了个白眼。

喂,你倒是拿回去啊,几步路而已,用得着吗?偶像剧演给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