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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这么急着叫冤,丁俊亚面色微松:“那你朝隔壁男队看什么?”

……裤、裆?

宋诗意也只敢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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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敢腹诽,没敢真开这种玩笑,多少年师兄妹了,她分辨得出她这师哥的神色转变。此刻知道他没责备的意思了,便放下心来,指指楼底下刚离开的那位垃圾桶杀手。

“他怎么了?”

丁俊亚面色如常:“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

定睛看他片刻,宋诗意笑了:“怎么,你不喜欢他?”

丁俊亚淡淡地说:“他又不是我的队员,我有必要喜欢他?”再瞥宋诗意一眼,“反正有我们女队这么多人青睐他,他也不缺人喜欢。”

看他意有所指,宋诗意赶紧跳出这个指控范围:“我可没青睐他。”

“谁知道呢?”丁俊亚睨她一眼,眼底却浮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

他那一笑,颇有种冰消雪融的缱绻意味,看得宋诗意一怔,心里忽然打起鼓来。

常年不爱笑的人忽然这么冲她笑……几个意思?

*

可不管丁俊亚是几个意思,笑得有多和蔼可亲,在程亦川那儿的偶像光环是彻底被破坏了。

这国家队的戾气可真够重的!

他蒙头睡了个午觉,下午两点,随车去附近的亚布力雪场做专项训练。

亚布力是国家高山滑雪队的训练场地,地处长白山脉,长年积雪覆盖。

这趟去雪场是程亦川来队里之后第一次进行专项训练,孙健平也来了,和袁华站在一块儿,抬头看着半山腰速降起点处的人。

“来了几天了,也该看看他的本事了。”

袁华笑:“您可别诳我,您不是早就看过他的本事了?”

“我看是一回事,你看又是一回事。毕竟你现在才是负责他的教练,哎,我可是廉颇老矣,不能饭否。”

袁华:“哟,瞧您这话说的,昨儿我可瞧见您在食堂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这还不能饭否,谁能饭啊?”

孙健平:“嘿,我说你这人怎么……你懂不懂什么叫修辞啊?”

两人说话间,起点处的人已经下来俩了,速度不够,成绩没眼看,孙健平都懒得去看,只有袁华还在瞧计时器。

孙健平咂嘴:“都他妈是吃干饭的。”

袁华安慰他:“好歹吃的是国家的饭嘛,你又不出钱。”

“……”孙健平服,再抬头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哟,那小子来了。”

可不是?

昨夜一场雪后,今日天晴雪霁,晴空万里,这山间耀目的洁白之中,蓦然出现了一抹醒目的红。

袁华哈哈一笑:“一看就很精神哪,小家伙状态不错。”

而事实却是——

半山腰上,程亦川像个气鼓鼓的青蛙,鼓着腮帮踏上雪板,摘下了发间的滑雪镜,隔绝了视线中刺眼的白。

才来队里两日,他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这地方真行啊,要排资论辈,得尊老爱幼,老队员欺负他这初来乍到的新人,还有人嘱咐他爱护花草树木。他在训练馆卖力热身了一上午,还能被叫去办公室穿人旧衣裳,怎么,他是裸奔了还是衣不蔽体了?

他程亦川可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而今终于踏上雪场,踩在柔软纯白的冰雪之上,他双手持杖,俯身向下,背部紧紧绷起,一口白雾从嘴边缓缓呼出。

脑中有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吧。

这里才是他的地盘。

那些看不起他的,瞧不顺眼他的,鄙夷的不屑的轻蔑的不友好的,此刻都在山脚之下。

程亦川紧握雪杖,忽然朝山下大喝一声,凛冽北风灌入肺里,激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他爱极了这滋味,那刺骨的冷中带着最极限的刺激,满鼻子满眼都是自由的味道。

山间的人全神贯注,在听闻枪响之后,猛地向下俯冲而去。

世界在这一刻寂静了,喧哗都是他们的,而他只闻风声,一心夺魁。

闲的发霉,他翻了个身,摸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

程亦川是男孩子,鲜少主动往家里打电话,一般都是被动联系。因此,那头的莫雪芙女士接起电话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三言两语后,就试探着问他:“都安顿了好了?”

“安顿好了。”

“那边条件怎么样啊?不能比省队差劲吧?”

“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就好……”当妈的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一切还顺利吗?见着教练没?室友好相处吗?”

“挺好的。”他言简意赅,兴致缺缺。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莫雪芙眯起眼睛,补充一句,“小川,妈妈希望你有一说一,不许为了让我们放心,就报喜不报忧。”

程亦川又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谁欺负我啊?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他在这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家父母是中年艺术双人组,搞摄影的,常年在国外。就算真有人欺负他,他们也只能干着急,难道还能飞回来不成?

程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适时响起:“给我给我,电话给我!”

莫雪芙:“干嘛啊你,儿子给我打电话,你插什么嘴?”

程翰插不上队,只能大着嗓门儿冲程亦川嚷嚷:“儿子,要真有人敢欺负你,只管揍!能动手咱们尽量不哔哔!大不了爸爸给你出医药费——”

“呸。有你这样教儿子的?给我一边儿去。真是越老越没样子!”

“我怎么就没样子了?你昨天还说我每一个样子都是你喜欢的样子——”

“住嘴!”气急败坏的捂嘴声,因为太急,力道稍重,听上去无限接近巴掌声。

果不其然,程翰惨叫了一声。

一通电话,打着打着,变成中年组虐狗现场。

程亦川:“……”

当面就秀起恩爱来,完全不把他这个儿子放眼里。生无可恋。

通话末尾,莫雪芙说:“小川,妈妈再给你打点生活费吧?”

“不用。队里吃住全包,津贴比省队的还多。而且之前打的还没用完。”

“没用完就使劲儿用。平常训练那么辛苦,周末出去放风了,好吃好喝——”话到一半,想起国家队的规矩,运动员不可以在外面随意吃喝,于是话锋一转,“那就多买点好看的衣服,我儿子长那么帅,要当基地最耀眼的风景线!”

雷厉风行如莫雪芙,电话结束后转账的信息就到了程亦川手机上。说是生活费,金额却高达五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这个数生活费的可不多。

他趴在床上打了个呵欠,其实也习惯了。

那对中年夫妻是搞摄影的,充满艺术细胞,说好听点是浪漫,说难听点就是浪,满世界跑,难得归家。程亦川自小跟着爷爷奶奶住东北,父母缺席了孩子的日常,大抵是有补偿心理,就大笔大笔往家里打钱。

他爱画画,父母一通电话,动用关系请了市里最贵的油画老师给他当家教,一对一。

小孩子兴趣多变,画了俩月就搁笔不干了,说是要学跆拳道,父母二话不说,第二天就让奶奶送他去了少年宫。

程亦川的童年是自由的,选择的权利紧握手中,不差钱,可到底还是差了点什么。所以他在琳琅满目的爱好中挑挑拣拣、朝三暮四,钱是烧了一大堆,却什么也没能坚持下来。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至少滑雪这件事情是坚持至今,还成为了人生的大部分。

可他也只剩下滑雪了。

*

魏光严回宿舍时,新来的室友已经睡着了,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严冬时节,雪下得极大,他那厚重的外套都染上了一层白。

床上的安稳与他心里的烦躁形成鲜明对比,他重重地关上门,砰地一声把背包扔在地上,脱了衣服就往卫生间走。

程亦川睡觉很死,一般不容易被吵醒,可禁不住室友动静太大,于是热水器的声音、哗哗的水流声,和魏光严洗完澡后踢踢踏踏的走路声,连绵不绝往耳朵里灌。

他摸出手机一看。

夜里十一点。

以前在省队,训练时间是有规定的,每天六到八小时雷打不动。就算国家队的训练时间偏长,这位练到这么晚,恐怕也是偷偷在练,违反规定的。

那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在继续,程亦川皱起眉,翻了个身,拿被子盖住了头。

到魏光严终于关灯睡觉时,程亦川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一声闷响,猛地惊醒,睁眼朝对面一看,隐约看见魏光严一拳砸在墙上。

那动静能把他都吵醒,足见力道之大。

程亦川惊疑不定地躺在黑暗里,借着窗外传来的微弱灯光,看见床上的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下一刻,那团隆起物开始不住颤抖,无声而剧烈。

这是……吃错药了?

他莫名其妙地侧卧着,也不敢乱动,只定睛瞧着对面的动静。直到某一刻,厚重的被子下面传来了再也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哪怕只有一下,也足够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