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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宜,回来了吗?”

彭长宜只好说道:“邬书记,老人家想出去走走,我带他来桃花谷了。”

哪知邬友福不高兴了,严厉说道:“彭县长,你怎么能这样,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是山路,颠簸不说,路上要是出点什么事,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彭长宜刚要说什么,郄老就夺过电话说道:“小邬啊,这和彭县长没有关系,是我想去看看,看看你们的桃花谷有没有说的那么好,你放心,不会有事。好了,挂了。”说着,跟本不听邬友福继续说了什么,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说:“得,回去咱们俩该挨批评了?”

“别理他,往桃花谷方向开。”他果断地下着命令。

彭长宜心说你可以不理他,我不能不理呀。他就又打开电话,想跟邬友福解释一下。这时就听郄允才说道:“对了,你刚才说的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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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正在琢磨着怎么跟邬友福解释,他冷不丁这么一问,竟然忘了自己说的第三条是什么了,就说:“什么第三条?”

郄老说:“你刚才说的约法三章最后一条啊?”

“嗯。”彭长宜想起来了,就合上电话没打,说道:“最后一条就是看了不能白看。”

“怎么叫不能白看,你那桃花长在野外,谁都可以看,难道我看了还要给你们纳税不成?”老人争辩到。

彭长宜笑着说:“我们是贫困县,享受国家税收的优惠政策,有些税是不用纳的,但是,您还是要纳税的。”

“哈哈,你搞什么鬼?”郄允才和感兴趣地问道。

“我不敢,等您看完后再说。”

“哈哈,你这个小鬼,好,只要不被你劫持,怎么都行。”

“您知道我多想劫持您啊,能得到您的支持和肯定,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您不知道,在基层干事,千头万绪,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目前,我们这个博物馆立项的事就还没有比批准。”

“哈哈,我就知道你有条件。”

彭长宜连忙说:“首先声明,这可不在那约法三章里,这个是附加的。”

“哈哈,你还敢威胁我?”

“不敢不敢,您什么时候怕过威胁,我听说,你当年来三源后,小日本出过高价悬赏您的人头,国民党也出过高价悬赏过您的人头,但都没有奈何您什么。”

“哈哈。”老人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脑袋,笑了,说道:“老了,这颗脑袋不值钱了,中央一个文件,下令我退二线,我就得退二线,不久,又一个文件,下令我离开工作岗位,我就得离开工作岗位,没人给你做思想工作,也没有人跟你谈话,有时也想不开,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你老了。”

他的神态中,也有一种英雄过气的感觉。

彭长宜赶紧说道:“尽管您不在领导岗位了,但是威望还在,丰功伟绩还在,依然受到人们的拥护和爱戴。再有了,为革命操劳一辈子了,也该休息一下享受生活了。”

“哈哈,你这样说让我很自豪,你很会说话,我听着开心。”郄老朗声说道。

“我是实事求是,一点都不夸张。”彭长宜仍然认真地说道。

“唉——只是有的时候,也不像你说的那样,退下来,说话就不好使了。”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彭长宜觉得郄允才的心态没有窦老的心态好,似乎境界也没有窦老的高,看来即便是退下来了,也是个闲不住和不甘寂寞的人。有的时候,这样不干寂寞的人,更有利用价值。想到这里,他就说道:

“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不是您说话不好使了,也不是您的威信不在了,是因为现在的当职者需要照顾的层面太多,您的话他要听,别人的话也要听,他们的爱是有限的,如果把有限的撒向世界,再博大,再无私,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所以,理解万岁这句话有着深刻的辩证意义。”

“你是说我抱怨得到的爱不够多吗?”老人显然有些委屈和不高兴。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现在不需要得到爱了,你就是一个强大的磁场,一个需要散发爱的磁场,所以,我们三源才能得到您释放的爱。”

“哈哈。”郄允才高兴地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很能说服我啊。”

彭长宜也笑了,说道:“我不敢啊。”

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彭啊,说真的,这次我来,对三源不是很满意,事十多年了,变化不大,这说明我对三源的爱不够多。我的老家,跟三源是同一时间起步的,但是那里的干部很务实,他们利用国家对贫困山区的一些优惠政策,十年的时间,发展的很快,老百姓的收入不知翻了几倍,而且县城变化也大,可把三源拉下一大截呢,说真的,我回去后,脸上也很有光呢。”

彭长宜笑笑,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他评论的份儿。

老人又说道:“你说,这个小邬,在三源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底码还不如你清?”

“嗯,什么底码?”彭长宜问道。

“当然是对三源的底码啊。昨天下午,我问了他几个旅游方面的问题,他都回答的比较模糊,但是我晚上同样的问题问你的时候,你却非常清楚,而且对搞旅游充满信心,小邬似乎对旅游不太乐观,你真的有把握搞好吗?”

彭长宜心说,旅游战略本来就是自己在徐德强的基础上孕育出来的,那是他的原创,邬友福当然掌握的不系统,他的热情也肯定不会高,他彭长宜之所以要拜访一些老革命,为的就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认可,只有这帮人支持了,红色旅游才能搞下去,因为邬友福比较看重这些老革命们,某种程度上说,他能有今天,也是这些老革命托举的结果。

听了郄允才的话后,彭长宜说道:“邬书记是党委口的一把手,党委是统领全局,掌管方向的,政府一把手就是要干一些具体事情的,如果让县委书记把心操那么细的话,就是政府一把手的失职了。”

郄允才一听彭长宜话说的很实在,没有委以虚蛇,就说道:“哦,你能这样看问题,说明你很大度,好,好,不错,我很看好你们这对搭档,好好干,小伙子,说句大话,你只要干事,是为了老百姓干事,我就会支持你,一直会支持你。”

听了郄允才这话,彭长宜当然很欣慰,但他忽然又在想,不知道葛兆国找到他的时候,他是怎么把矿难事故变了性,但是通过接触,彭长宜感到郄允才不像一个昏庸的老领导,难道,他也心口不一?

车子行驶到半山腰的时候,老顾说道:“郄老,要不要闻闻山风的味道?”

郄允才说道:“要。”

于是,老顾就把车窗降下一条缝,郄允才说道:“全降下来吧。”

老顾说:“会着凉的,这时候的山风还是有点凉的。”

郄允才说:“我又不是纸糊的,明秀就总是这样。”

说起明秀,彭长宜感觉老人的神态有点像小孩子,看来,老人很依赖这个小妻子,就说:“那好,我替明秀检查一下您老的衣服,看看能不能着凉。”说着,就拉过郄允才的手,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从袖口处仔细地检查他都穿了什么。然后说道:“差不多,可以吹两分钟。”

“哈哈,小彭,你可真会哄我。”老人见彭长宜认真的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

“哄”、“逗”,偶尔再来一下“赖”,让老人开心,这是彭长宜对付比较难缠的老人的最佳手段。像郄允才这样的老革命,无论是家里还是在外边,最不缺的就是“捧”和“敬”,对于这些,没有不行,多了他也就腻了,认为周围的人都是“奴”性,也是最没有意思的,偶尔有个人跟他“对着干”,引发他的一些斗志,最好是把他“干”败,但前提是不伤大雅,让他换一次新鲜的口味。

我们不能责怪彭长宜的狡猾,处在三源这样一个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环境里,彭长宜不得不挖空心思、处心积虑,不然,他拿什么来跟老谋深算的邬友福抗衡,拿什么来施行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抱负,拿什么来匡扶正义?在这个搬动一把椅子都有可能造成流血的形势下,他不得不谨慎小心,不得不藏锋纳器,不得不低调谦卑,甚至还要背上“奴颜婢膝”的恶名。

彭长宜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车子在山路上穿行着,两则,已经隐约可见山谷间那一大片的粉红了,老人惊喜地说道:“看见了,就是哪儿吧?”

彭长宜说:“是的。这次行动,您要听我的指挥,咱们不下沟,就在上面看看好吧?”

“哈哈,好。服从命令听指挥。”

又翻过一个山梁,他们就来到了桃花谷最近处。彭长宜让老顾把车停在旁边,说道:“就在这里登高望远,这里是观赏整个桃花谷最佳的地方,我们的开幕式就安排在这个地方,您看怎么样?”

老人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重新进行了平整、扩充和夯实,就在沟谷的边缘,已经深深地埋上了两根结实的木桩,是开幕式那天用来悬挂横幅用的,四周早已经收拾的整洁,而且没有任何的石子杂草。

老人说:“不错,不错,有一种一览众花低的感觉。”

“哦?哈哈,您老人家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怎么忘了,您当年是延安抗大的高材生,所以才艺高胆大,才有不怕当第七任牺牲区委书记的气魄和勇气啊!”

听了彭长宜这话,老人很是心花怒放,他开心的笑了,说道:“那是当年,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老了,被淘汰喽——”

彭长宜感觉郄允才时时都会流露出一种对岁月的伤感和无奈,他说:“尽管您不再像当年那样再去开创红色根据地,但是您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您的事迹,将写进我们的导游词,激励年轻的一代,可能您会老,但是这种精神财富会源远流长。”

郄允才听了彭长宜的话后,使劲点点头,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叉着腰,站在谷边,向远方眺望,神情严肃,山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半天,他才若有所思地说:“不错,年轻人,你们做这个项目可行,而且项目要外延。”

彭长宜不失时机地说道:“既然得到您的首肯,那我就要提第三个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