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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须要治你!

我治不了公办教师我还治不了你们民办教师?

于是他推开黄辉冲着王忆虎视眈眈:“行,你承认是你偷的醋对吧?”

王忆黯然的点头,说道:“对,同志,我犯错误了,刚才看到同事们有的腻的想吐,我就去食堂偷了你们的醋。”

“这是大错误,你们通报学校报警吧,把我开除吧,我不配来参加这个进步教育者工作大会。”

大师傅疑惑的眨眨眼。

好像态度也不是吊吊的,好像他是真被自己震住了?

既然这样……

那就算了吧。

他阴沉着脸挥挥手:“算了,念在你是初犯,这事就算了,反正我家不缺醋,你偷点就偷点吧。”

这样王忆不高兴了。

我愿意承受偷醋的罪名,但我不是偷的你私人的醋,我是偷了学校的醋、偷了公家的醋。

这是两种性质的问题。

他要是偷了私人的醋那就等于是小偷,而偷了公家的醋——

公家的东西那能叫偷吗?那叫顺、那叫占便宜,并且他是为了同志们而不是为了自己去顺点醋,这不影响他的名声。

这是王忆刚刚看到大师傅到来后有的一个想法,大会时间太长、课时太紧,他本想装病翘课。

现在大师傅来追究责任他索性用一个小小的污点被动离开县一中算了,这样不影响名声还能顺势重获自由。

并且能获得一个讲义气的名声:他帮徐横顶缸,帮助徐横保住了先进民办教师的名声和清白!

一箭三雕。

属实是站着把钱赚了!

所以王忆说:“我没偷你家的醋,我偷的是学校的醋,你要是不信的话那——同志们,走,我领你们去食堂厨房看看。”

大师傅顿时急了,他看王忆虽然挺高却瘦削,而自己又高又胖便直接要动手,上来去推搡他。

徐横和孙征南跟两头野猪一样从下铺床位窜出来,一人一边直接把他给反扭胳膊拿下了。

大师傅哎哟哎哟的叫起来,他带来的厨师们很愤怒,纷纷嚷嚷着要动手。

孙征南和徐横交换一个眼神,徐横放开大师傅冲其他厨师握拳头,撸起袖子后所露出的小臂上肌肉线条贲起如同皮肤下暗藏着一条条钢筋,指节相撞顿时有‘咔吧咔吧’的声音响起。

暴力气息异常浓郁。

满身肥肉的厨师们当场吓尿。

特别是有人还喊了一声:“这两位教师就是在市里抓了十多个敌特的战斗英雄!”

厨师们赶紧后退。

王忆去把孙征南拉开,说道:“去报警吧,直接给庄满仓领导打电话,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他又转身去恳切的对周围的教师们说:“各位同志,今天我去食堂厨房偷醋的行为是犯了错误,希望大家以后以我为戒,有什么事跟学校多多沟通,不要总是一意孤行。”

“我犯下错误,愿意承受惩罚,看来我是没有资格在这里接受党和优秀教师们的培养了,等待会公安同志来了,我就得离开了。”

他对孙征南说:“孙老师,你是教师代表,你去打电话报警吧,那个给庄满仓同志打电话,你有他电话是吧?”

孙征南点点头,转身要走。

看热闹的教师里面有人问:“庄满仓?咱们县公安局的大领导啊?他是不是就叫庄满仓?”

“是、是,庄领导是从市里城南分局下来的,我听说他跟天涯岛关系可好了,跟这个王老师称兄道弟。”

“那他把庄领导叫来干啥?嘿嘿,到底是要抓谁?王老师顶多为了解油腻从食堂厨房顺了点醋,这些厨师呢?嘿嘿,他们顺过什么?”

笑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公家食堂那点猫腻大家都懂。

王忆听到这些话后着急了。

他还真没想着对付这些厨子,之所以把庄满仓叫来他是怕普通的警员来了给他上纲上线——

这个月11号那天他去打听敌特散发的谣言时曾经想整一整欺负老人的报亭老板阿贵,结果差点把阿贵送进监狱去。

所以今天的事他觉得还是把庄满仓叫来更稳妥,让庄满仓把他领走就得了。

这时候事情已经闹的挺大了,男生宿舍这边不少教师闻讯而来看热闹。

祝真学也来了,他跟大厨认识,笑道:“张师傅,教师们胃口被腻坏了你就给大家伙分点醋吧,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继续让太多人知道可就不太好了。”

“咱们私人可以不要脸,县一中不能不要脸、县教体局不能不要脸,你说对不对?”

他的潜台词就是学校食堂为了限制教师饭量结果头一顿饭用红烧肉想腻坏大家伙胃口的事。

这种事传出去会沦为笑柄。

大师傅慌了。

他惶恐的看了看围上来的学生,突然又捡起了黄辉刚才给的台阶。

于是他就对着看热闹的教师们说道:“你们看到了吧?这醋不是我们食堂的,原来不是偷的,是这几位教师同志自己从家里捎来的,还捎着葱姜蒜呢,哈哈,哈哈误会了误会了。”

他带来的几个师傅跟着笑起来:

“确实是误会,这醋跟咱食堂的醋不是一个味。”

“散了那散了吧,张师傅咱走吧,该下班了。”

“对,别打扰教师们的休息了,他们明天还要继续开会呢……”

几个人互相开解着,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去。

王忆抬起手臂指向他们。

祝真学拦住他给他使了个眼色:“算了,校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王忆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饶个锤子!

我刚才没打算激化矛盾,我展示出来的态度还不够好吗?我已经承认犯了小错误而且也没有嘴硬、没有仗势欺人,我只是想让你们通报学校然后把我开除就得了!

黄辉摆摆手说:“散了吧都散了吧,同志们赶紧休息吧,明天开始咱们要打硬仗,最后三天要考试啊!”

教师们说说笑笑的离开。

还挺不情愿的。

毕竟吃了一肚子的油腻这会真挺不舒服的,站着看热闹挺好的。

有些教师进来混醋助消化:“王老师,你们这里有醋啊?分我一口。”

“我也喝点,吃的油腻了。”

王忆拿出健胃消食片分给大家:“吃几片这种助消化的药吧,挺好用的。”

来找他要药的教师挺多的。

祝真学说的对,很多教师知道食堂的险恶用心,可是还是中计了。

欲望很难克制。

而且有些人愿意赌一把,赌自己现在胃口比以前好,吃一顿大肥肉也没事。

但他们赌输了。

王忆带来的健胃消食片一口气发完了,然后他回床上拿出凉席准备铺下睡觉。

徐横有些感动的对他说:“王老师,你太讲义气了,我……”

“自己人,什么话也别说。”王忆把给他们带来的单人凉席递过去,又给祝真学一张。

孙征南一边铺凉席一边对徐横说:“这次的事当个教训,大炮你以后做事稳当点,别总是让王老师给你擦屁股。”

徐横讪笑道:“我哪知道这事还能传到食堂去?”

王忆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这什么事都没有,班副你不用说大炮了,大炮做事挺有数的。”

旁边的李岩京看到他们铺下的凉席后爬起来看,上手摸了摸后很羡慕的问:“你们这凉席哪里买的?真细腻,我家的凉席夹肉,我不敢睡。”

王忆随口说:“都是在城里的早市买的,现在市里头早市规模挺大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捎一张。”

李岩京摇摇头,低声说:“我可没那闲钱。”

其他人听见他们的话也凑上来看凉席,上手一摸纷纷说好:

“王老师你们多少钱买的?我看看能不能买得起,家里的芦苇席面不行,皮肉贴着席子睡觉,早上起来看看,后背都是席面的花纹!”

“那别穿着席子睡不就行了?你是怕磨破衣裳所以才光溜溜的睡吧?哈哈。”

“我家不用凉席,我家不睡床睡土炕,还是土炕好,不用褥子也不用席子,冬天烧了火贴着睡暖和,夏天贴着睡凉森森,舒服的很呢。”

王忆说道:“这凉席不贵,几块钱,你们要的话我给你们捎几副,到时候让邮电所的张有信同志给你们捎过去。”

“几块钱是不贵,一个月少抽两包烟就行了。”黄辉凑过来试试,说,“王老师具体是几块钱?一块和十块可不一样。”

王忆说道:“看你们要单人的双人,单人的便宜,五块一张,双人的就贵了,得九块呢。”

莫自治说道:“那肯定得买双人的,双人的拆开不就是两张单人的了吗?”

“给我捎一副双人的,九块钱,真不贵!”

屋子里另外十七个教师一共有十一个人过来订了凉席,黄辉订了两副,说是给父母也订一副。

从这点能看出来,民办教师在乡村属于高收入人群了。

教师们又聊了一会天,熄灯哨响起来,男女宿舍的灯光依次熄灭。

有人感叹道:“唉,有电灯用真好呀,咱外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电——哦,天涯岛用上了是吧?”

王忆无意出风头,便含糊的应了一声躺下准备睡觉。

他旁边的孙征南,再往外是徐横、李岩京和毛海超,然后徐横忽然问道:“草,李老师你怎么光溜溜的睡觉啊?”

李岩京没说话。

孙征南抬脚蹬了他一脚说道:“你快睡你的吧,就你事多,过来,咱们两个换换位置。”

王忆抬头看了看。

看见毛海超正在急匆匆的用个床单盖在身上……

第二天早上六点到七点是早饭时间,七点十分就要上课了。

早上这顿饭做的简单,菜是咸菜、主食是大米饭。

见此教师们很高兴,说:“早饭就有大米饭吃啊?这个好,学校的食堂条件就是好。”

“对,大米饭充饥扛饿,我还以为要喝粥呢,我寻思着要喝粥得多喝点。”

“同志我们能不能帮同事打饭带回去?昨晚的红烧肉太厉害了,我们宿舍有三个同事享不了福,有的吐有的拉,他们今天起不来了。”

也有人关心国家建设,打饭的时候问道:“同志,我们昨晚吃红烧肉、大油饼,今天早上又吃大米饭,这样会不会奢侈了点?这样是不是给国家粮食造成了浪费?”

打饭的妇女笑道:“你放心的吃吧,我们食堂用的是粮食增量法做饭,一样的米在你家里只能煮粥,在我们这里就能做成大米饭,一斤米能出六斤的饭,所以同志们就放心的吃吧。”

她把打饭窗口的窗帘都拉开,指向里面墙上挂着的一份规章制度。

王忆看了看,写的是《关于认真学习和积极推广“粮食食用增量法”先进经验的通知》。

这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印象,在生产队没听社員们提过。

跟他在一起的祝真学看出他的疑惑,便笑着解释说:“59、60年开始推行的东西,其实就是比平时做饭时多加水,所谓粮食增量法其实就是做饭加水法。”

打饭的妇女听到后不高兴,说:“你這个老同志思想固执,这都是實行二十年的蒸饭好方法了,报纸上说这是扩大了分子、增加了营养,粮食增量法是有科学依据的,可不是你说的只增加几斤水的事。”

祝真学笑了笑没跟她争辩,端着碗领了自己的饭和咸菜就走了。

妇女还跟他说:“你尝尝我们煮的饭,味道比你们家里煮一点都不差。”

然后她还说念叨说什么‘淀粉颗粒受热膨胀体型扩大重量增加’,什么‘蛋白质经过水煮颗粒也膨胀凝固体型也扩大重量也增加’,什么‘脂肪蛋白质经过热处理会凝固,游离出来增加了重量’。

排在后面的王忆听的一愣一愣。

不明觉厉。

好像还真是煞有其事。

李岩京和毛海超像小跟班一样跟着他,两人也听到了妇女的话。

毛海超家里条件不好,便忍不住的问道:“大嫂,你说的这个增量法是怎么做?”

妇女一边打饭一边说:“你首先把大米放在盆里用超过米两倍的开水烫一下,把米盆盖好,一个钟头以后呀再捞出来放锅里,这时候加上比米多四倍的水煮,出来的不就是六斤的饭了吗?”

她还叮嘱说:“对了,你记得在煮饭时候别胡乱搅动,否则会影响出饭率。”

李岩京插嘴问道:“这樣一斤大米四斤水,还有蒸饭过程中水分损耗,这样怎么能出来六斤饭?”

另一个打饭的人说道:“老胡说的不全,你煮米饭的时候不是加了四倍水后就不管了,还要等米煮到露头的时候再把前头那两斤的烫米水慢慢加入锅里,这样不就能出来六斤米饭了?”

毛海超从窗口往里看《粮食增量法》的通知,在心里默默的记录着上面的方法。